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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发布时间:2025-06-15

《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集锦十九篇)。

(1)《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兵法上说,兵力小的可用权谋取胜,兵力大的可用威力取胜。先敌使用权谋,敌人有力量也无法使用,先敌使用武力,敌人有力量也无法抗拒,所以用兵最好先发制人。善于运用这一原则。就能战胜敌人,不善于运用这一原则,就不能战胜敌人。我去进攻敌人,敌人必然要反击,敌人来进攻我们,我们也必然要反击。不是我战胜敌人,就是敌人战胜我,这是战争的客观规律。精细周到的谋略在于明察敌我双方情况,机动权变的指挥在于灵活运用作战原则。有力量装做没有力量,没有力量却装做有力量,敌人怎么能摸清我们的真实情况呢。

先王之所以为后世传颂的,在于能任用正直的人,清除奸诈的人,保护善良恭顺的人。[而对于那些触犯刑法的人〕决不留情。

所以懂得战争规律的人,必先考虑一味冒进的危险,怎能指望一往无前就能胜利呢?如果轻举冒进,寻求决战,敌人又有计划地加以阻止,这样我军的进攻一定会遭到失败。所以兵法上说,如果敌人求战,我就应战,或者见到敌人就去进攻,或者我军的力量本来不能阻挡敌人的进攻,而又轻率地交战,都必然会丧失战争的主动权。

军队处于被动地位就会挫伤士气,军心恐惧就不能坚守,遭受失败是由于指挥无方,这些都是用兵不得其法的原故。军队斗志昂扬而毫不犹豫,就同敌人进行决战,敌人动摇而又不敢前进,就乘机发动进攻,明瞭敌情而又居高临下,就利用威势压倒敌人。这就算是精通兵法了。

军队言语不谨慎,就会泄密。作战行动无节制,就会失败。士兵散漫急躁不受约束,就会溃乱。必须要转危为安,消除祸源,机智地进行处置。朝延的决策要高明,将帅的选用要慎重,进入敌人国境要迅速,这就可以不经战斗而使敌国屈服了。

(2)《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治理民众用什么办法呢?回答是,没有五谷人们就没有饭吃,没有丝麻人们就没有衣穿,所以吃饭有了粮食,穿衣有了丝麻,男子从事耕种,女子从事纺织,人们专事耕织不受其他事务的影响,国家就有储备了。提倡男子不要从事奢侈品的雕刻,女子不要从事装饰品的刺绣。木制的食器容易渗水,金属的食器带有腥味,圣人的饮食用具都是来源于土,因而制作陶土用具,这就可杜绝天下的浪费了。

如今,金木本来是不知道寒冷的,却要给它披上锦绣,牛马本来是吃草炊水的,却要喂它粮食,这种做法完全违反了它们的本性,应该建立。合理的制度才是。春、夏男子到田里耕种庄稼,秋、冬女子在家里染织布帛,这样人民就不会贫困了。现在人民穿的是粗布短衫,而且。还遮不住身体,吃的是粗劣食品,而且还填不饱肚子,这是没有把国家治理好的表现。古时候,土地的肥舟同今天没有两样,人民的勤惰同今天也没有两样,为什么古人丰衣足食,而令人缺吃少穿呀?主要是种田的人不能经常耕作,织布的人不能经常纺织,这怎能免于饥寒呢?总的来说,这是由于古代行之有效的耕织制度,到今天已经把它废止了的原故。

所谓良好的政治,在于教育民众不要自私。如果民众不自私,天下就象一家人一样,而不必进行私耕私织,大家都把别人的寒冷当作自己的寒冷,把别人的饥饿当作自己的饥饿。因此,有十个孩子的人,也不加重他的生活负担,只有一个孩子的人,也不减轻他的社会责任,这样人们哪里还会喧喧嚷嚷嗜酒作乐,以致败坏良好的风尚呢?如果民众不安分,私欲就会产生,争权夺利的祸患就随之而起了。如果有一个人违背了这种无私的准则,别人也跟着他把粮食储藏起来自已吃,把财物储藏起来自己用,[发展下去就会犯禁了,]而民众一旦犯紫,就逮捕治罪,这怎能配得上为万民之首呢?

好的政治,就是坚持法制,教育民众不要自私,大家不敢自和,就没有为非作歹的人了。如果人们恢复纯朴的本性,遵循无私的准则,那么,个人和私欲就会打消,争夺行为就会停止,监狱里就会没有囚犯,劳动的人就会遍布田野,生产的粮食就会增多,民众的生活就会安定,四方的民族也会受到关怀,国家没有外患,也没有内乱,这就可以称得上天下大治了。

蓝蓝的天空,谁知道它的边际?五帝三王的政治,谁的方式可供效法呢?过去的时代不可能重现,未来的理想也不能只靠等待,只有求之于自己的创造。

能够称为天子的,要具备四个条件:一是智慧超人,二是恩布万民,三是功业宏伟,四是天下无敌。这都是天子应做到的事。

不能把野生的动物作为祭品,不能把杂凑的学说当成真才实学。

现今有人说:“百里宽的大海,不够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喝,三尺深的小泉,却够三军之众解渴。”我认为私欲的产生由于没有节制,邪恶的产生由于禁止不力。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是精神感化,其次是因势利导,再次就是不误农时,不竭民财。禁止坏人坏事,必须使用强制手段才能成功;奖励好人好事,必须结合教育才能奏效。

(3)《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立威在于坚定不移,施惠在于恰合时宜,机变在于适应情况,作战在于激励士气,进攻在于出敌不意,防守在于隐蔽部署,不犯错误在于考虑周密,不遭危困在于予有准备,慎重在于能警惕小事,明智在于能统筹全局,消除祸患在于勇敢果断,能得人心在于礼贤下士,后悔在于决心犹豫,罪恶在于滥行杀戮,偏袒在于私心过重,指挥失误在于自以为是,用度不足在于耗尽民财,是非不明在于受人离间,汉有实效在于轻举妄动,固执浅薄在于疏远贤人,祸患在于贪财好利,受害在于接近坏人,灭亡在于没有战备,危险在于号令不明。

(4)《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作者:刘安及门客 撰

道至高无上,至深无下,平乎准,直乎绳,圆乎规,方乎矩,包裹宇宙而无 表里,洞同覆载而无所碍。是故体道者,不哀不乐,不喜不怒,其坐无虑,其寝 无梦,物来而名,事来而应。主者,国之心,心治则百节皆安,心扰则百节皆乱。 故其心治者,支体相遗也;其国治者,君臣相忘也。黄帝曰:“芒芒昧昧,从天 之道,与元同气。”故至德者,言同略,事同指,上下一心,无岐道?9见者,遏 障之于邪,开道之于善,而民乡方矣。故《易》曰:“同人于野,利涉大川。” 道者,物之所导也;德者,性之所扶也;仁者,积恩之见证也;义者,比于 人心而合于众适者也。故道灭而德用,德衰而仁义生。故上世体道而不德,中世 守德而弗坏也,末世绳绳乎唯恐失仁义。君子非仁义无以生,失仁义,则失其所 以生;小人非嗜欲无以活,失嗜欲,则失其所以活。故君子惧失仁义,小人惧失 利。观其所惧,知各殊矣。易曰:“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 吝。”其施厚者其报美,其怨大者其祸深。薄施而厚望,畜怨而无患者,古今未 之有也。是故圣人察其所以往,则知其所以来者。圣人之道,犹中衢而致尊邪: 过者斟酌,多少不同,各得其所宜。是故得一人,所以得百人也。人以其所愿于 上,以交其下,谁弗戴?以其所欲于下,以事其上,谁弗喜?《诗》云:“媚兹 一人,应侯慎德。”慎德大矣,一人小矣。能善小,其能善大矣。

君子见过忘罚,故能谏;见贤忘贱,故能让;见不足忘贫,故能施。情系于 中,行形于外。凡行戴情,虽过无怨;不戴其情,虽忠来恶。后稷广利天下,犹 不自矜。禹无废功,无废财,自视犹觖如也。满如陷,实如虚,尽之者也。凡人 各贤其所说,而说其所快。世莫不举贤,或以治,或以乱,非自遁,求同乎己者 也。己未必得贤,而求与己同者,而欲得贤,亦不几矣!使尧度舜则可,使桀度 尧,是犹以升量石也。今谓狐狸,则必不知狐,又不知狸。非未尝见狐者,必未 尝见狸也。狐、狸非异,同类也。而谓狐狸,则不知狐、狸。是故谓不肖者贤, 则必不知贤;谓贤者不肖,则必不知不肖者矣。

圣人在上,则民乐其治;在下,则民慕其意。小人在上位,如寝关曝纩,不 得须臾宁。故《易》曰:“乘马班如,泣血涟如。”言小人处非其位,不可长也。 物莫无所不用,天雄乌喙,药之凶毒也,良医以活人;侏儒鼓师,人之困慰者也, 人主以备乐。是故圣人制其刂材,无所不用矣。勇士一呼,三军皆辟,其出之也 诚。故倡而不和,意而不戴,中心必有不合者也。故舜不降席而王天下者,求诸 己也。故上多故,则民多诈矣,身曲而景直者,未之闻也。说之所不至者, 容貌 至焉;容貌之所不至者,感忽至焉。感乎心,明乎智,发而成形,精之至也。可 以形势接,而不可以昭讠忌。戎、翟之马,皆可以驰驱,或近或远,唯造父能尽其 力;三苗之民,皆可使忠信,或贤或不肖,唯唐、虞能齐其美。必有不传者。中 行缪伯手搏虎,而不能生也,盖力优而克不能及也。用百人之所能,则得百人之 力;举千人之所爱,则得千人之心。辟若伐树而引其本,千枝万叶则莫得弗从也。 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不可内解于心;圣人之养民,非求用也,性不能已。若 火之自热,冰之自寒。夫有何修焉!及恃其力,赖其功者,若失火舟中。故君子 见始,其知终矣。媒妁誉人,而莫之德也;取庸而强饭之,莫之爱也。虽亲父慈 母,不加于此,有以为,则恩不接矣。故送往者,非所以迎来也;施死者,非专 为生也。诚出于己,则所动者远矣。锦绣登庙,贵文也;圭璋在前,尚质也。文 不胜质,之谓君子。故终年为车,无三寸之钅害,不可以驱驰;匠人斫户,无一 尺之楗,不可以闭藏。故君子行斯乎其所结。心之精者,可以神化,而不可以导 人;目之精者,可以消泽,而不可以昭讠忌。在混冥之中,不可谕于人。故舜不 降席而天下治,桀不下陛而天下乱,盖情甚乎叫呼也。无诸己,求诸人,古今未 之闻也。

同言而民信,信在言前也;同令而民化,诚在令外也。圣人在上,民迁而化, 情以先之也。动于上,不应于下者,情与令殊也。故《易》曰:“亢龙有悔。”三 月婴儿,未知利害也,而慈母之爱谕焉者,情也。故言之用者,昭昭乎小哉!不 言之用者,旷旷乎大哉!身君子之言,信也;中君子之意,忠也。忠信形于内, 感动应于外,故禹执干戚,舞于两阶之间,而三苗服。鹰翔川,鱼鳖沈,飞鸟扬, 必远害也。子之死父也,臣之死君也,世有行之者矣,非出死以要名也,恩心之 藏于中,而不能违其难也。故人之甘甘,非正为庶也,而庶焉往。君子之惨怛, 非正为伪形也,谕乎人心。非从外入,自中出者也。义正乎君,仁亲乎父。故君 之于臣也,能死生之,不能使为苟简易;父之于子也,能发起之,不能使无忧寻。 故义胜君,仁胜父,则君尊而臣忠,父慈而子孝。圣人在上,化育如神。太上曰: “我其性与!”其次曰:“微彼,其如此乎!”故《诗》曰:“执辔如组。”《 易》曰:“含章可贞。”运于近,成文于远。

夫察所夜行,周公惭乎景,故君子慎其独也。释近斯远,塞矣。闻善易,以 正身难。夫子见禾之三变也,滔滔然曰:“狐向丘而死,我其首禾乎!”故君子 见善则痛其身焉。身苟正,怀远易矣。故《诗》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 小人之从事也,曰苟得,君子曰苟义。所求者同,所期者异乎!击舟水中,鱼沈 而鸟扬,同闻而殊事,其情一也。僖负羁以壶餐表其闾。赵宣孟以束脯免其躯, 礼不隆,而德有余,仁心之感恩接而よ怛生。故其入人深。俱之叫呼也,在家老 则为恩厚,其在责人则生争斗。故曰:兵莫よ于意志,莫邪为下;寇莫大于阴阳, χ鼓为小。圣人为善,非以求名,而名从之。名不与利期,而利归之。故人之忧 喜,非为鹿,焉焉往生也。故至人不容。故若眯而抚,若跌而据。圣人之为 治,漠然不见贤焉,终而后知其可大也。若日之行,骐骥不能与之争远。

今夫夜有求,与瞽师亻并,东方开,斯照矣。动而有益,则损随之。故《易》 曰:“剥之不可遂尽也。故受之以复。”积薄为厚,积卑为高,故君子日孳孳以 成辉,小人日怏怏以至辱。其消息也,离朱弗能见也。文王闻善如不及,宿不善如 不祥。非为日不足也,其忧寻推之也。故《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怀情抱质,天弗能杀,地弗能霾也。声扬天地之间,配日月之光,甘乐之者也。 苟向善,虽过无怨;苟不向善,虽忠来患。故怨人不如自怨,求诸人不如求诸己 得也。声自召也,貌自示也,名自命也,文自官也,无非己者。操锐以刺,操刃 以击,何怨乎人?故管子文锦也,虽丑登庙;子产练染也,美而不尊。虚而能满, 淡而有味,被褐怀玉者。故两心不可以得一人,一心可以得百人。男子树兰,美 而不芳,继子得食,肥而不泽,情不相与往来也。

生所假也,死所归也。故宏演直仁而立死,王子闾张掖而受刃,不以所托害 所归也。故世治则以义卫身,世乱则以身卫义。死之日,行之终也,故君子慎一用 之。无勇者,非先慑也,难至而失其守也;贪婪者,非先欲也,见利而忘其害也。 虞公见垂棘之璧,而不知虢祸之及己也。故至道之人,不可遏夺也。人之欲荣也, 以为己也,于彼何益?圣人之行义也,其忧寻出乎中也,于己何以利?故帝王者 多矣,而三王独称;贫贱者多矣,而伯夷独举。以贵为圣乎?则圣者众矣;以贱 为仁乎?则贱者多矣。何圣人之寡也。独专之意乐哉!忽乎日滔滔以自新,忘老 之及己也。始乎叔季,归乎伯孟,必此积也。不身遁,斯亦不遁人。故若行独梁, 不为无人不兢其容。故使人信己者易,而蒙衣自信者难。情先动,动无不得;无 不得,则无,发而后快。故唐、虞之举错也,非以偕情也,快己而天下治; 桀、纣非正贼之也,快己而百事废。喜憎议而治乱分矣。

圣人之行,无所合,无所离,譬若鼓,无所与调,无所不比。丝管金石,小 大修短有叙,异声而和;君臣上下,官职有差,殊事而调。夫织者日以进,耕者 日以却,事相反,成功一也。申喜闻乞人之歌而悲,出而视之,其母也。艾陵之 战也,夫差曰:“夷声阳,句吴其庶乎!”同是声而取信焉异。有诸情也。故心 哀而歌不乐,心乐而哭不哀。夫子曰:“弦则是也,其声非也。”文者,所以接 物也,情系于中而欲发外者也。以文灭情,则失情;以情灭文,则失文。文情理 通,则凤麟极矣。言至德之怀远也。输子阳谓其子曰:“良工渐乎矩凿之中。” 矩凿之中,固无物而不周。圣王以治民,造父以治马,医骆以治病。同材而各自 取焉。上意而民载,诚中者也。未言而信,弗召而至,或先之也,忄及于不己知 者,不自知也。矜怛生于不足,华诬生于矜。诚中之人,乐而不忄及,如好声, 熊之好经。夫有谁为矜。春女思,秋士悲,而知物化矣。号而哭,叽而哀,而知 声动矣;容貌颜色,理诎亻曳倨佝,徇知情伪矣。故圣人栗栗乎其内,而至乎至 极矣。

功名遂成,天也;循理受顺,人也。太公望、周公旦,天非为武王造之也; 崇侯、恶来,天非为纣生之也;有其世,有其人也。教本乎君子,小人被其泽; 利本乎小人,君子享其功。昔东户季子之世,道路不拾遗,耒耜余粮宿诸每首, 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宜也。故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凡高者贵其左,故下之于上曰 左之,臣辞也;下者贵其右,故上之于下曰右之,君让也。故上左迁,则失其所 尊也;臣右还,则失其所贵矣。小快害道,斯须害仪。子产腾辞,狱繁而无邪, 失诸情者,则塞于辞矣。成国之道,工无伪事,农无遗力,士无隐行,官无失法。 譬若设网者,引其纲而万目开矣。舜、禹不再受命,尧、舜传大焉,先形乎小也。 刑于寡妻,至于兄弟,禅于家国,而天下从风。故戎兵以大知小,人以小知大。 君子之道,近而不可以至,卑而不可以登,无载焉而不胜,大而章,远而隆,知 此之道,不可求于人,斯得诸己也。释己而求诸人,去之远矣。

君子者,乐有余而名不足,小人乐不足而名有余。观于有余不足之相去,昭 然远矣。含而弗吐,在情而不萌者,未之闻也。君子思义而不虑利,小人贪利而 不顾义。子曰:“钧之哭也,曰:‘子予奈何兮乘我何’其哀则同,其所以哀则 异。”故哀乐之袭人情也深矣。凿地漂池,非止以劳苦民也。各从其庶而乱生 焉。其载情一也,施人则异矣。故唐、虞日孳孳以致于王,桀、纣日怏怏以致于 死,不知后世之讥己也。凡人情,说其所苦即乐,失其所乐则哀。故知生之乐, 必知死之哀。有义者不可欺以利,有勇者不可劫以惧,如饥渴者不可欺以虚器也。 人多欲亏义,多忧害智,多惧害勇。曼生乎小人,蛮夷皆能之;善生乎君子, 诱然与日月争光,天下弗能遏夺。故治国乐其所以存,亡国亦乐其所以亡也。金 锡不消释则不流刑,上忧寻不诚则不法民。忧寻不在民,则是绝民之系也。君反 本,而民系固也。至德小节备,大节举。齐桓举而不密,晋文密而不举。晋文得 之乎闺内,失之乎境外;齐桓失之乎闺内,而得之乎本朝。

水下流而广大,君下臣而聪明。君不与臣争功,而治道通矣。管夷吾、百里 奚经而成之,齐桓、秦穆受而听之。照惑者,以东为西,惑也;见日而寤矣。卫 武侯谓其臣曰:“小子无谓我老而羸我,有过必谒之。”是武侯如弗羸之必得羸。 故老而弗舍,通乎存亡之论者也。人无能作也,有能为也;有能为也,而无能成 也。人之为,天成之。终身为善,非天不行;终身为不善,非天不亡。故善否, 我也;祸福,非我也。故君子顺其在己者而已矣。性者,所受于天也;命者,所 遭于时也。有其材,不遇其世,天也。太公何力,比干何罪,循性而行指,或害 或利。求之有道,得之在命。故君子能为善,而不能必其得福;不忍为非,而未 能必免其祸。君,根本也;臣,枝叶也。根本不美,枝叶茂者,未之闻也。有道 之世,以人与国;无道之世,以国与人。尧王天下而忧不解,授舜而忧释。忧而 守之,而乐与贤终,不私其利矣。

凡万物有所施之,无小不可;为无所用之,碧瑜粪土也。人之情,于害之中 争取小焉,于利之中争取大焉。故同味而嗜厚膊者,必其甘之者也;同师而超群 者,必其乐之者也。弗甘弗乐,而能为表者,未之闻也。君子时则进,得之以义, 何幸之有!不时则退,让之以义,何不幸之有!故伯夷饿死首阳之下,犹不自悔, 弃其所贱,得其所贵也。福之萌也绵绵,祸之生也分分。祸福之始萌微,故民 曼之。唯圣人见其始而知其终。故传曰:“鲁酒薄而邯郸围,羊羹不斟而宋国危。” 明主之赏罚,非以为己也,以为国也。适于己而无功于国者,不施赏焉;逆 于己便于国者,不加罚焉。故楚庄谓共雍曰:“有德者受吾爵禄,有功者受吾田 宅。是二者,女无一焉,吾无以与女。”可谓不逾于理乎!其谢之也,犹未之莫 与。周政至,殷政善,夏政行。行政善,善未必至也。至至之人,不慕乎行,不 惭乎善。含德履道,而上下相乐也,不知其所由然。有国者多矣,而齐桓、晋文 独名;泰山之上有七十坛焉,而三王独道。君不求诸臣,臣不假之君,修近弥远, 而后世称其大。不越邻而成章,而莫能至焉。故孝己之礼可为也,而莫能夺之名 也。必不得其所怀也。

义载乎宜之谓君子,宜遗乎义之谓小人。通智得而不劳,其次劳而不病,其 下病而不劳。古人味而弗贪也,今人贪而弗味。歌之修其音也,音之不足于其美 者也。金石丝竹,助而奏之,犹未足以至于极也。人能尊道行义,喜怒取予,欲 如草之从风。召公桑蚕耕种之时,驰狱出拘,使百姓皆得反业修职。文王辞千里 之地,而请去炮烙之刑。故圣人之举事也,进退不失时,若夏就,上车授绥 之谓也。老子学商容,见舌而知守柔矣;列子学壶子,观景柱而知持后矣。故圣 人不为物先,而常制之,其类若积薪樵,后者在上。人以义爱,以党群,以群强。 是故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行者远;义之所加者浅,则武之所制者小矣。铎以 声自毁,膏浊以明自铄,虎豹之文来射,猿之捷来措。故子路以勇死,苌弘以 智困。能以智知,而未能以智不知也。故行险者不得履绳,出林者不得直道,夜 行瞑目而前其手,事有所至,而明有所害。人能贯冥冥入于昭昭,可与言至矣。 鹊巢知风之所起,獭穴知水之高下,晖目知晏,阴谐知雨,为是谓人智不如 鸟兽,则不然。故通于一伎,察于一辞,可与曲说,未可与广应也。甯戚击牛角 而歌,桓公举以大政;雍门子以哭见孟尝君,涕流沾缨。歌哭,众人之所能为也, 一发声,入人耳,感人心,情之至者也。故唐、虞之法可效也。其谕人心,不可 及也。简公以懦杀,子阳以猛劫,皆不得其道者也。故歌而不比于律者,其清浊 一也;绳之外与绳之内,皆失直者也。纣为象箸而箕子叽,鲁以偶人葬而孔子叹, 见所始则知所终。故水出于山,入于海;稼生乎野,而藏乎仓。圣人见其所生, 则知其所归矣。

水浊者鱼佥,令苛者民乱。城峭者必崩,岸青者必陀。故商鞅立法而支 解,吴起刻削而车裂。治国譬若张瑟,大弦纟旦,则小弦绝矣。故急辔数策者, 非千里之御也。有声之声,不过百里;无声之声,施于四海。是故禄过其功者损, 名过其实者蔽。情行合而名副之,祸福不虚至矣。身有丑梦,不胜正行;国有妖 祥,不胜善政。是故前有轩冕之赏,不可以无功取也;后有斧钺之禁,不可以无 罪蒙也。素修正者,弗离道也。君子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小善积而为大善; 不谓小不善为无伤也而为之,小不善积而为大不善。是故积羽沈舟,群轻折轴。 故君子禁于微。壹快不足以成善,积快而为德;壹恨不足以成非,积恨而成怨。 故三代之称,千岁之积誉也;桀、纣之谤,千岁之积毁也。

天有四时,人有四用。何谓四用?视而形之,莫明于目;听而精之,莫聪于 耳;重而闭之,莫固于口;含而藏之,莫深于心。目见其形,耳听其声,口言其 诚,而心致之精,则万物之化咸有极矣。地以德广,君以德尊,上也;地以义广, 君以义尊,次也;地以强广,君以强尊,下也。故粹者王,者霸,无一焉者亡。 昔二皇凤皇至于庭,三代至乎门,周室至乎泽。德弥粗,所至弥远;德弥精,所 至弥近。君子诚仁,施亦仁,不施亦仁;小人诚不仁,施亦不仁,不施亦不仁。 善之由我,与其由人若,仁德之盛者也,故情胜欲者昌,欲胜情者亡。欲知天道, 察其数;欲行地道,物其树;欲知人道,从其欲。勿惊勿骇,万物将自理;勿挠 勿撄,万物将自清。

察一曲者,不可与言化;审一时者,不可与言大。日不知夜,月不知昼,日 月为明而弗能兼也,唯天地能函之。能包天地,曰唯无形者也。骄溢之君无忠臣, 口慧之人无必信。交拱之木,无把之枝;寻常之沟,无吞舟之鱼。根浅则末短, 本伤则枝枯。福生于无为,患生于多欲,害生于弗备,秽生于弗耨。圣人为善若 恐不及,备祸若恐不免。蒙尘而欲毋眯,涉水而欲无濡,不可得也。是故知己者 不怨人,知命者不怨天。福由己发,祸由己生。

圣人不求誉,不辟诽,正身直行,众邪自息。今释正而追曲,倍是而从众, 是与俗俪走,而内无绳,故圣人反己而弗由也。道之有篇章形埒者,非至者也。 尝之而无味,视之而无形,不可传于人。大戟去水,亭历愈张,用之不节,乃反 为病。物多类之而非,唯圣人知其微。善御者不忘其马,善射者不忘其弩,善为 人上者不忘其下。诚能爱而利之,天下可从也。弗爱弗利,亲子叛父。天下有至 贵而非势位也,有至富而非金玉也,有至寿而非千岁也。原心反性,则贵矣;适 情知足,则富矣;明死生之分,则寿矣。言无常是,行无常宜者,小人也;察于 一事,通于一伎者,中人也;兼覆盖而并有之,度伎能而裁使之者,圣人也。

(5)《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作者:刘安及门客 撰

清净恬愉,人之性也;仪表规矩,事之制也。知人之性,其自养不勃,知事 之制,其举错不惑。发一端,散无竟,周八极,总一管,谓之心。见本而知末, 观指而睹归,执一而应万,握要而治详,谓之术。居知所为,行智所之,事智所 秉,动智所由,谓之道。道者,置之前而不{执车},错之后而不轩,内之寻常而 不塞,布之天下而不窕。是故使人高贤称誉己者,心之力也;使人卑下诽谤己者, 心之罪也。夫言出于口者,不可止于人;行发于迩者,不可禁于远。事者,难成 而易败也;名者,难立而易废也。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漏;百寻之屋,以突隙 之烟焚。《尧戒》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人莫蹪于山,而蹪于蛭。” 是故人皆轻小害,易微事,以多悔。患至而多后忧之,是犹病者已惓而索良医也。 虽有扁鹊、俞跗之巧,犹不能生也。

夫祸之来也,人自生之;福之来也,人自成之。祸与福同门,利与害为邻, 非神圣人,莫之能分。凡人之举事,莫不先以其知规虑揣度,而后敢以定谋,其 或利或害,此愚智之所以异也。晓自然以为智,知存亡之枢机,祸福之门户,举 而用之,陷溺于难者,不可胜计也。使知所为是者,事必可行,则天下无不达之 途矣。是故知虑者,祸福之门户也;动静者,利害之枢机也。百事之变化,国家 之治乱,待而后成。是故不溺于难者成,是故不可不慎也。

天下有三危:少德而多宠,一危也;才下而位高,二危也;身无大功而受厚 禄,三危也。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楚庄王既胜 晋于河、雍之间,归而封孙叔敖,辞而不受。病疽将死,谓其子曰:“吾则死矣, 王必封女。女必让肥铙之地,而受沙石之间有丘者。其地确石而名丑,荆 人鬼,越人禨,人莫之利也。”孙叔敖死,王果封其子以肥铙之地。其子辞而 不受,请有之丘。楚国之俗,功臣二世而爵禄,惟孙叔敖独存。此所谓损 之而益也。何谓益之而损?昔晋厉公南伐楚,东伐齐,西伐秦,北伐燕,兵横行 天下而无所绻,威服四方而无所诎,遂合诸侯于嘉陵。气充志骄,淫侈无度,暴 虐万民。内无辅拂之臣,外无诸侯之助,戮杀大臣,亲近导谀。明年出游匠骊氏, 栾书、中行偃劫而幽之。诸侯莫之救,百姓莫之哀,三月而死。夫战胜攻取,地 广而名尊,此天下所愿也,然而终于身死国亡,此所谓益之而损者也。夫孙叔敖 之请有之丘,沙石之地,所以累世不夺也;晋厉公之合诸侯于嘉陵,所以 身死于匠骊氏也。众人皆知利利而病病也,唯圣人知病之为利,知利之为病也。 夫再实之木根必伤,掘藏之家必有殃。以言大利而反为害也。张武教智伯夺韩、 魏之地而禽于晋阳,申叔时教庄王封陈氏之后而霸天下。孔子读《易》,至《损》 、《益》,未尝不愤然而叹,曰:“益损者,其王者之事与!事或欲与利之,适 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祸福之门户,不可不察也。”

阳虎为乱于鲁,鲁君令人闭城门而捕之,得者有重赏,失者有重罪。圉三匝, 而阳虎将举剑而伯颐,门者止之曰:“天下探之不穷,我将出子。”阳虎因赴围 而逐,扬剑提戈而走。门者出之,顾反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攘祛薄腋。出之 者怨之曰:“我非故与子反也,为之蒙死被罪,而乃反伤我,宜矣其有此难也。” 鲁君闻阳虎失,大怒,问所出之门,使有司拘之,以为伤者受大赏,而不伤者被 重罪。此所谓害之而反利者也。何谓欲利之而反害之?楚恭王与晋人战于鄢陵, 恭王伤而未休。司马子反渴而求饮,竖阳谷奉酒而进之。子反之为人也,嗜酒而 甘之,不能绝于口,遂醉而卧。恭王欲复战,使人召司马子反。辞以心痛。王驾 而往视之,入幄中而闻酒臭。恭王大怒,曰:“今日之战,不谷亲伤。所恃者, 司马也。而司马又若此,是亡楚国之社稷,而不率吾众也。不谷无与复战矣。” 于是罢师而去之,斩司马子反为僇。故竖阳谷之进酒也,非欲祸子反也,诚爱而 欲快之也,而适足以杀之。此所谓欲利之而反害之者也。

夫病湿而而强之食,病曷而饮之寒,此众人之所以为养也,而良医之所以 为病也。悦于目,悦于心,愚者之所利也,然而有道者之所辟也。故圣人先忤而 后合,众人先合而后忤。有功者,人臣之所务也;有罪者,人臣之所辟也。或有 功而见疑,或有罪而益信,何也?则有功者离恩义,有罪者不敢失仁心也。魏将 乐羊攻中山,其子执在城中。城中县其子以示乐羊。乐羊曰:“君臣之义,不得 以子为私。”攻之愈急。中山因烹其子,而遗之鼎羹与其首。乐羊循而泣之曰: “是吾子!”已,为使者跪而啜三杯。使者归报,中山曰:“是伏约死节者也, 不可忍也。”遂降之。为魏文侯大开地,有功。自此之后,日以不信。此所谓有 功而见疑者也。何谓有罪而益信?孟孙猎而得鹿,使秦西巴持归烹之。鹿母随之 而啼,秦西巴弗忍,纵而予之。孟孙归,求鹿安在,秦西巴对曰:“其母随而啼, 臣诚弗忍,窃纵而予之。”孟孙怒,逐秦西巴。居一年,取以为子傅。左右曰: “秦西巴有罪于君,今以为子傅,何也?”孟孙曰:“夫一鹿而不忍,又何况于 人乎!”此谓有罪而益信者也。

故趋舍不可不审也。此公孙鞅之所以抵罪于秦,而不得入魏也。功非不大也, 然而累足无所践者,不义之故也。事或夺之而反与之,或与之而反取之。智伯求 地于魏宣子。宣子弗欲与之。任登曰:“智伯之强,威行于天下,求地而弗与, 是为诸侯先祸也。不若与之。”宣子曰:“求地不已,为之奈何?”任登曰:“ 与之,使喜,必将复求地于诸侯,诸侯必植耳。与天下同心而图之,一心所得者, 非直吾所亡也。”魏宣子裂地而授之。又求地于韩康子,韩康子不敢不予。诸侯 皆恐。又求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于是智伯乃从韩、魏,围襄子于晋阳。三国 通谋,禽智伯而三分其国。此所谓夺人而反为人所夺者也。何谓与之而反取之? 晋献公欲假道于虞以伐虢,遗虞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虞公惑于璧与马,而欲与 之道。宫之奇谏曰:“不可!夫虞之与虢,若车之有轮,轮依于车,车亦依轮。 虞之与虢,相恃而势也。若假之道,虢朝亡而虞夕从之矣。”虞公弗听,遂假之 道。荀息伐虢,遂克之。还反伐虞,又拔之。此所谓与之而反取者也。

圣王布德施惠,非求其报于百姓也;郊望褅尝,非求福于鬼神也。山致其 高,而云起焉;水致其深,而蛟龙生焉;君子致其道,而福禄归焉。夫有阴德者, 必有阳报;有阴行者,必有昭名。古者,沟防不修,水为民害。禹凿龙门,辟伊 阙,平治水土,使民得陆处。百姓不亲,五品不慎,契教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 夫妻之辨,长幼之序。田野不修,民食不足,后稷乃教之辟地垦草,粪土种谷, 令百姓家给人足。故三后之后,无不王者,有阴德也。周室衰,礼义废,孔子以 三代之道教导于世。其后嗣至今不绝者,有隐行也。秦王赵政兼吞天下而亡,智 伯侵地而灭,商鞅支解,李斯车裂。三代种德而王,齐桓继绝而霸。故树黍者不 获稷,树怨者无报德。

昔者,宋人好善者,三世不解。家无故而黑牛生白犊。以问先生。先生曰: “此吉祥,以飨鬼神。”居一年,其父无故而盲。牛又复生白犊。其父又复使其 子以问先生。其子曰:“前听先生言而失明,今又复问之,奈何?”其父曰:“ 圣人之言,先忤而后合。其事未究,固试往,复问之。”其子又复问先生。先生 曰:“此喜祥也,复以飨鬼神。”归致命其父。其父曰:“行先生之言也。”居 一年,其子又无故而盲。其后楚攻宋,围其城。当此之时,易子而食,析骸而炊。 丁壮者死,老病童儿皆上城,牢守而不下。楚王大怒。城已破,诸城守者皆屠之。 此独以父子盲之故,得无乘城。军罢围解,则父子俱视。

夫祸富之转而相生,其变难见也。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 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而归。人皆贺 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人皆 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一年,胡人大入塞,丁壮者引弦而战, 近塞之人,死者十九,此独以跛之故,父子相保。故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 可极,深不可测也。或直于辞而不害于事者,或亏于耳以忤于心,而合于实者。 高阳魋将为室,问匠人。匠人对曰:“未可也。木尚生,加涂其上,必将挠。以 生材任重涂,今虽成,后必败。”高阳魋曰:“不然。夫木枯则益劲,涂干则益 轻,以劲材任轻涂,今虽恶,后必善。”匠人穷于辞,无以对。受令而为室。其 始成,竘然善也,而后果败。此所谓直于辞而不可用者也。

何谓亏于耳、忤于心而合于实?靖郭君将城薛,宾客多止之,弗听。靖郭君 谓谒者曰:“无为宾通言。”齐人有请见者,曰:“臣请道三言而已。过三言, 请烹。”靖郭君闻而见之。宾趋而进,再拜而兴。因称曰:“海大鱼。”则反走。 靖郭君止之曰:“愿闻其说。”宾曰:“臣不敢以死为熙。”靖郭君曰:“先生 不远道而至此,为寡人称之。”宾曰:“海大鱼,网弗能止也,钓弗能牵也。荡 而失水,则蝼蚁皆得志焉。今夫齐,君之渊也。君失齐,则薛能自存乎?”靖郭 君曰:“善!”乃止不城薛。此所谓亏于耳、忤于心而得事实者也。以“无城薛” 止城薛,其于以行说,乃不若“海大鱼”。

故物或远之而近,或近之而远。或说听计当而身疏,或言不用、计不行而益 亲。何以明之?三国伐齐,围平陆,括子以报于牛子曰:“三国之地,不接于我, 逾邻国而围平陆,利不足贪也。然则求名于我也。请以齐侯住。”牛子以为善。 括子出,无害子入。牛子以括子言告无害子。无害子曰:“异乎臣之所闻。”牛 子曰:“国危而不安,患结而不解。何谓贵智?”无害子曰:“臣闻之,有裂壤 土以安社稷者,闻杀身破家以存其国者,不闻出其君以为封疆者。”牛子不听无 害子之言,而用括子之计,三国之兵罢,而平陆之地存。自此之后,括子日以疏, 无害子日以进。故谋患而患解,图国而国存,括子之智得矣。无害子之虑无中于 策,谋无益于国,然而心调于君,有义行也。今人待冠而饰首,待履而行地。冠 履之于人也,寒不能暖,风不能障,暴不能蔽也。然而冠冠履履者,其所自托者 然也。夫咎犯战胜城濮,而雍季无尺寸之功,然而雍季先赏而咎犯后存者,其言 有贵者也。

故义者,天下之所赏也。百言百当,不如择趋而审行也。或无功而先举,或 有功而后赏。何以明之?昔晋文公将与楚战城濮,问于咎犯曰:“为奈何?”咎 犯曰:“仁义之事,君子不厌忠信;战陈之事,不厌诈伪。君其诈之而已矣。” 辞咎犯,问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猎,愈多得兽,后必无兽。以诈伪遇人, 虽愈利,后无复。君其正之而已矣。”于是不听雍季之计,而用咎犯之谋。与楚 人战,大破之。还归赏有功者,先雍季而后咎犯。左右曰:“城濮之战,咎犯之 谋也,君行赏先雍季何也?”文公曰:“咎犯之言,一时之权也;雍季之言,万 世之利也。吾岂可以先一时之权,而后万世之利哉?”

智伯率韩、魏二国伐赵。围晋阳,决晋水而灌之。城下缘木而处,县釜而炊。 襄子谓张孟谈曰:“城中力已尽,粮食匮乏,大夫病,为之奈何?”张孟谈曰: “亡不能存,危不能安,无为贵智士。臣请试潜行,见韩、魏之君而约之。”乃 见韩、魏之君,说之曰:“臣闻之,唇亡而齿寒。今智伯率二君而伐赵,赵将亡 矣。赵亡则君之次矣。及今而不图之,祸将及二君!”二君曰:“智伯之为人也, 粗中而少亲,我谋而泄,事必败,为之奈何?”张孟谈曰:“言出君之口,入臣 之耳,人孰知之者乎?且同情相成,同利相死。君其图之。”二君乃与张孟谈阴 谋,与之期。张孟谈乃报襄子。至其日之夜,赵氏将杀其守堤之吏,决水灌智伯。 智伯军救水而乱。朝、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军,杀其身而三 分其国。襄子乃赏有功者,而高赫为赏首。群臣请曰:“晋阳之存,张孟谈之功 也。而赫为赏首,何也?”襄子曰:“晋阳之围也,寡人国家危,社稷殆。群臣 无不有骄侮之心者,唯赫不失君臣之礼,吾是以先之。”由此观之,义者,人之 大本也,虽有战胜存亡之功,不如行义之隆。故君子曰:“美言可以市尊,美行 可以加人。”

或有罪而可赏也,或有功而可罪也。西门豹治邺,廪无积粟,府无储钱,库 无甲兵,官无计会,人数言其过于文侯。文侯身行其县,果若人言。文侯曰:“ 翟璜任子治邺,而大乱。子能道则可,不能,将加诛于子!”西门豹曰:“臣闻 王主富民,霸主富武,亡国富库。今王欲为霸王者也,臣故稸积于民。君以为 不然,臣请升城鼓之,甲兵粟米,可立具也。”于是乃升城而鼓之。一鼓,民被 甲括矢,操兵弩而出;再鼓,负辇粟而至。文侯曰:“罢之。”西门豹曰:“与 民约信,非一日之积也。一举而欺之,后不可复用也。燕常侵魏入城,臣请北击 之,以复侵地。”遂举兵击燕,复地而后反。此有罪而可赏者也。解扁为东封, 上计而入三倍。有司请赏之。文侯曰:“吾土地非益广也,人民非益众也,入何 以三倍?”对曰:“以冬伐木而积之,于春浮之河而鬻之。”文侯曰:“民春以 力耕,暑以强耘,秋以收敛,冬间无事,以伐林而积之,负轭而浮之河。是用民 不得休息也,民以敝矣。虽有三倍之入,将焉用之!”此有功而可罪者也。

贤主不苟得,忠臣不苟利。何以明之?中行穆伯攻鼓,弗能下。餽闻伦曰: “鼓之啬夫,闻伦知之。请无罢武大夫,而鼓可得也。”穆伯弗应。左右曰:“ 不折一戟,不伤一卒,而鼓可得也。君奚为弗使?”穆伯曰:“闻伦为人,佞而 不仁。若使闻伦下之,吾可以勿赏乎?若赏之,是赏佞人。佞人得志,是使晋国 之武,舍仁而从佞。虽得鼓,将何所用之!”攻城者,欲以广地也,得地不取者, 见其本而知其末也。

秦穆公使孟盟举兵袭郑。过周以东。郑之贾人弦高、蹇他相与谋曰:“师行 数千里,数绝诸侯之地,其势必袭郑。凡袭国者,以为无备也。今示以知其情, 必不敢进。”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劳之。三率相与谋曰:“凡袭人者,以为 弗知。今已知之矣。守备必固,进必无功。”乃还师而反。晋先轸举兵击之,大 破之殽。郑伯乃以存国之功赏弦高,弦高辞之曰:“诞而得赏,则郑国之信废矣。 为国而无信,是俗败也,赏一人而败国俗,仁者弗为也。以不信得厚赏,义者弗 为也。”遂以其属徙东夷,终身不反。

故仁者不以欲伤生,知者不以利害义。圣人之思修,愚人之思叕。忠臣者务 崇君之德,谄臣者务广君之地。何以明之?陈夏徵舒弑其君,楚庄王伐之,陈人 听令。庄王以讨有罪,遣卒戍陈,大夫毕贺。申叔时使于齐,反还而不贺。庄王 曰:“陈为无道,寡人起九军以讨之。征暴乱,诛罪人,君臣皆贺,而子独不贺, 何也?”申叔时曰:“牵牛蹊人之田,田主杀其人而夺之牛,罪则有之,罚亦重 矣。今君王以陈为无道,兴兵而攻,因以诛罪人,遣人戍陈。诸侯闻之,以王为 非诛罪人也,贪陈国也。盖闻君子不弃义以取利。”王曰:“善”。乃罢陈之戍, 立陈之后。诸侯闻之,皆朝于楚。此务崇君之德者也。张武为智伯谋曰:“晋六 将军,中行文子最弱,而上下离心,可伐以广地。”于是伐范、中行;灭之矣, 又教智伯求地于韩、魏、赵。朝、魏裂地而授之,赵氏不与,乃率韩、魏而伐赵, 围晋阳三年,三国阴谋同计,以击智氏,遂灭之。此务为君广地者也。夫为君崇 德者霸,为君广地者灭。故千乘之国,行文德者王,汤、武是也;万乘之国,好 广地者亡,智伯是也。

非其事者勿仞也,非其名者勿就也。无故有显名者勿处也,无功而富贵者勿 居也。夫就人之名者废,仞人之事者败,无功而大利者后将为害。譬犹缘高木而 望四方也,虽愉乐哉,然而疾风至,未尝不恐也。患及身,然后忧之,六骥追之, 弗能及也。是故忠臣事君也,计功而受赏,不为苟得;积力而受官,不贪爵禄。 其所能者,受之勿辞也;其所不能者,与之勿喜也。辞所能则匿,欲所不能则惑。 辞所不能而受所能,则得无损堕之势,而无不胜之任矣。昔者智伯骄,伐范、中 行而克之,又劫韩、魏之君而割其地,尚以为未足,遂兴兵伐赵。韩、魏反之, 军败晋阳之下,身死高梁之东,头为饮器,国分为三,为天下笑。此不知足之祸 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修久。”此之谓也。

或誉人而适足以败之,或毁人而乃反以成之。何以知其然也?费无忌复于荆 平王曰:“晋之所以霸者,近诸夏也;而荆之所以不能与之争者,以其僻远也。 楚王若欲从诸侯,不若大城城父,而令太子建守焉,以来北方,王自收其南,是 得天下也。”楚王悦之,因命太子建守城父,命伍子奢傅之。居一年,伍子奢游 人于王侧,言太子建甚仁且勇,能得民心。王以告

费无忌,无忌曰:“臣固闻之,太子内抚百姓,外约诸侯。齐、晋又辅之, 将以害楚,其事已构矣。”王曰:’为我太子,又尚何求?”曰:“以秦女之事 怨王。”王因杀太子建而诛伍子奢,此所谓见誉而为祸者也。何谓毁人而反利之? 唐子短陈骈子于齐威王,威王欲杀之,陈骈子与其属出亡奔薛。孟尝君闻之,使 人以车迎之,至而养以刍豢黍粱五味之膳,日三至,冬日被裘罽,夏日服絺纻, 出则乘牢车,驾良马。孟尝君问之曰:“夫子生于齐,长于齐,夫子亦何思于齐? ”对曰:“臣思夫唐子者。”孟尝君曰:“唐子者,非短子者邪?”曰:“是也。 ”孟尝君曰:“子何为思之?”对曰:“臣之处于齐也,粝粢之饭,藜藿之羹, 冬日则寒冻,夏日则暑伤。自唐子之短臣也,以身归君,食刍豢,饭黍粱,服轻 暖,乘牢良,臣故思之。”此谓毁人而反利之者也。是故毁誉之言,不可不审也。

或贪生而反死,或轻死而得生,或徐行而反疾。何以知其然也?鲁人有为父 报仇于齐者,刳其腹而见其心,坐而正冠,起而更衣,徐行而出门,上车而步马, 颜色不变。其御欲驱,抚而止之曰:“今日为父报雠,以出死,非为生也。今事 已成矣,又何去之!”追者曰:“此有节行之人,不可杀也。”解围而去之。使 被衣不暇带,冠不及正,蒲伏而走,上车而驰,必不能自免于千步之中矣。今坐 而正冠,起而更衣,徐行而出门,上车而步马,颜色不变,此众人所以为必死也, 而乃反以得活。此所谓徐而驰,迟于步也。夫走者,人之所以为疾也;步者,人 之所以为迟也。今反乃以人之所为迟者反为疾,明于分也。有知徐之为疾,迟之 为速者,则几于道矣。故黄帝亡其玄珠,使离朱、捷剟索之,而弗能得之也。 于是使忽怳,而后能得之。

圣人敬小慎微,动不失时。百射重戒,祸乃不滋。计福勿及,虑祸过之。同 日被霜,蔽者不伤。愚者有备,与知者同功。夫爝火在缥烟之中也,一指所能息 也;唐漏若鼷穴,一抔之所能塞也。及至火之燔孟诸而炎云台,水决九江而渐荆 州,虽起三军之众,弗能救也。夫积爱成福,积怨成祸。若痈疽之必溃也,所浼 者必多矣。诸御鞅复于简公曰:“陈成常、宰予二子者,甚相憎也。臣恐其构难 而危国也。君不如去一人。”简公不听。居无几何,陈成常果攻宰予于庭中,而 弑简公于朝。此不知敬小之所生也。鲁季氏郈氏斗鸡,郈氏介其鸡,而季氏 为之金距。季氏之鸡不胜。季平子怒,因侵郈氏之宫而筑之。郈昭伯怒,伤 之鲁昭公曰:“祷于襄公之庙,舞者二人而已,其余尽舞于季氏。季氏之无道无 上,久矣。弗诛,必危社稷!”公以告子家驹。子家驹曰:“季氏之得众,三家 为一。其德厚,其威强,君胡得之!”昭公弗听,使郈昭伯将卒以攻之。仲孙 氏、叔孙氏相与谋曰:“无季氏,死亡无日矣。”遂兴兵以救之。郈昭伯不胜 而死,鲁昭公出奔齐。故祸之所从生者,始于鸡定;及其大也,至于亡社稷。故 蔡女荡舟,齐师大侵楚。两人构怨,廷杀宰予,简公遇杀,身死无后,陈氏代之, 齐乃无吕。两家斗鸡,季氏金距,郈公作难,鲁昭公出走。故师之所处,生以 棘楚,祸生而不蚤灭,若火之得燥,水之得湿,浸而益大。痈疽发于指,其痛遍 于体。故蠹啄剖梁柱,蚊虻走牛羊,此之谓也。

人皆务于救患之备,而莫能知使患无生。夫使患无生,易于救患而莫能加务 焉,则未可与言术也。晋公子重耳过曹,曹君欲见其骿肋,使之袒而捕鱼。 厘负羁止之曰:“公子非常也。从者三人,皆霸王之佐也。遇之无礼,必为国忧。 ”君弗听。重耳反国,起师而伐曹,遂灭之。身死人手,社稷为墟。祸生于袒而 捕鱼,齐、楚欲救曹,不能存也。听厘负羁之言,则无亡患矣。今不务使患无生, 患生而救之,虽有圣知,弗能为谋耳。患祸之所由来者,万端无方。是故圣人深 居以避辱,静安以待时。小人不知祸福之门户,妄动而絓罗网,虽曲为之备, 何足以全其身!譬犹失火而凿池,被裘而用箑也。且唐有万穴,塞其一,鱼何遽 无由出?室有百户,闭其一,盗何遽无从入。夫墙之坏也于隙,剑之折必有齿。 圣人见之密,故万物莫能伤也。太宰子朱待饭于令尹子国。令尹子国啜羹而热, 投卮浆而沃之。明日,太宰子朱辞官而归。其仆曰:“楚太宰未易得也,辞官去 之,何也?”子朱曰:“令尹轻行而简礼,其辱人不难。”明年,伏郎尹而笞之 三百。夫仕者先避之,见终始微矣。

夫鸿鹄之未孚于卵也,一指蔑之,则靡而无形矣;及至其筋骨之已就,而羽 翮之既成也,则奋翼挥,凌乎浮云,背负青天,膺摩赤霄,翱翔乎忽荒之 上,析惕乎虹霓之间。虽有劲弩利矰微缴,蒲且子之巧,亦弗能加也。江水之始 出于岷山也,可扌搴衣而越也,及至乎下洞庭,骛石城,经丹徒,起波涛,舟杭 一日不能济也。是故圣人者,常从事于无形之外,而不留思尽虑于成事之内。是 故患祸弗能伤也。人或问孔子曰:“颜回何如人也?”曰:“仁人也。丘弗如也。 ”“子贡何如人也?”曰:“辩人也。丘弗如也。”“子路何如人也?”曰:“ 勇人也。丘弗如也。”宾曰:“三人皆贤夫子,而为夫子役。何也?”孔子曰: “丘能仁且忍,辩且讷,勇且怯。以三子之能,易丘一道,丘弗为也。”孔子知 所施之也。

秦牛缺径于山中,而遇盗。夺之车马,解其橐笥,拖其衣被,盗还反顾之, 无惧色忧志,驩然有以处得也。盗遂问之曰:“吾夺子财货,劫子以刀,而志不 动,何也?”秦牛缺曰:“车马所以载身也,衣服所以掩形也,圣人不以所养害 其养。”盗相视而笑曰:“夫不以欲伤生,不以利累形者,世之圣人也。以此而 见王者,必且以我为事也。”还反杀之。此能以知知矣,而未能以知不知也。能 勇于敢,而未能勇于不敢也。凡有道者,应卒而不乏,遭难而能免,故天下贵之。 今知所以自行也,而未知所以为人行也。其所论未之究者也。人能由昭昭于冥冥, 则几于道矣。《诗》曰:“人亦有言,无哲不愚。”此之谓也。

事或为之,适足以败之;或备之,适足以致之。何以知其然也?秦皇挟录图, 见其传曰:“亡秦者,胡也。”因发卒五十万,使蒙公、杨翁子将,筑修城。西 属流沙,北击辽水,东结朝鲜,中国内郡挽车而饷之。又利越之犀角、象齿、翡 翠、珠玑,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疑之塞, 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三年不解甲驰弩,使临禄 无以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杀西呕君译吁宋。而越人皆入丛 薄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虏。相置桀骏以为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杀尉屠 睢,伏尸流血数十万,乃发谪戍以备之。当此之时,男子不得修农亩,妇人不得 剡麻考缕,羸弱服格于道,大夫箕会于衢,病者不得养,死者不得葬。于是陈胜 起于大泽,奋臂大呼,天下席卷,而至于戏。刘、项兴义兵随,而定若折槁振落, 遂失天下。祸在备胡而利越也。欲知筑修城以备亡,不知筑修城之所以亡也。发 谪戍以备越,而不知难之从中发也。夫鹊先识岁之多风也,去高木而巢扶枝,大 人过之则控■,婴儿过之则挑其卵;知备远难而忘近患。故秦之设备也,鸟鹊之 智也。

或争而反强之,或听从而反止之。何以知其然也?鲁哀公欲西益宅,史争之, 以为西益宅不祥。哀公作色而怒。左右数谏不听。乃以问其傅宰折睢,曰:“吾 欲益宅,而史以为不祥。子以为何如?”宰折睢曰:“天下有三不祥,西益宅不 与焉。”哀公大悦而喜。顷,复问曰:“何谓三不祥?”对曰:“不行礼义,一 不祥也;嗜欲无止,二不祥也;不听强谏,三不祥也。”哀公默然深念,愤然自 反,遂不西益宅。夫史以争为可以止之,而不知不争而反取之也。智者离路而得 道,愚者守道而失路。夫说之巧,于闭结无不解。非能闭结而尽解之也,不解 不可解也。至乎以弗解解之者,可与及言论矣。

或明礼义、推体而不行,或解构妄言而反当。何以明之?孔子行游,马失, 食农夫之稼,野人怒,取马而系之。子贡往说之,卑辞而不能得也。孔子曰:“ 夫以人之所不能听说人,譬以大牢享野兽,以《九韶》乐飞鸟也。予之罪也,非 彼人之过也。”乃使马圉往说之。至,见野人曰:“予耕于东海,至于西海,吾 马之失,安得不食子之苗?”野人大喜,解而与之。说若此其无方也,而反行。 事有所至,而巧不若拙。故圣人量凿而正枘。夫歌《采菱》,发《阳阿》,鄙人 听之,不若此《延路》、《阳局》。非歌者拙也,听者异也。故交画不畅,连环 不解,物之不通者,圣人不争也。

仁者,百姓之所慕也;义者,众庶之所高也。为人之所慕,行人之所高,此 严父之所以教子,而忠臣之所以事君也。然世或用之而身死国亡者,不同于时也。 昔徐偃王好行仁义,陆地之朝者三十二国。王孙厉谓楚庄王曰:“王不伐徐,必 反朝徐。”王曰:“偃王,有道之君也,好行仁义,不可伐。”王孙厉曰:“臣 闻之,大之与小,强之与弱也,犹石之投卵,虎之啖豚,又何疑焉?且夫为文而 不能达其德,为武而不能任其力,乱莫大焉。”楚王曰:“善”。乃举兵而伐徐, 遂灭之。知仁义而不知世变者也。申菽、杜茝,美人之所怀服也;及渐之于滫, 则不能保其芳矣。古者,五帝贵德,三王用义,五霸任力。今取帝王之道,而施 之五霸之世,是由乘骥逐人于榛薄,而蓑笠盘旋也。今霜降而树谷,冰泮而求获, 欲其食则难矣。故《易》曰:“潜龙勿用”者,言时之不可以行也。故“君子终 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终日乾乾,以阳动也;夕惕若厉,以阴息也。因日 以动,因夜以息,唯有道者能行之。夫徐偃王为义而灭,燕子哙行仁而亡,哀公 好儒而削,代君为墨而残。灭亡削残,暴乱之所致也,而四君独以仁义儒墨而亡 者,遭时之务异也。非仁义儒墨不行,非其世而用之,则为之禽矣。

夫戟者,所以攻城也;镜者,所以照形也。宫人得戟,则以刈葵;盲者得镜, 则以盖卮。不知所施之也。故善鄙不同,诽誉在俗;趋舍不同,逆顺在君。狂谲 不受禄而诛,段干木辞相而显,所行同也,而利害异者,时使然也。故圣人虽有 其志,不遇其世,仅足以容身,何功名之可致也!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行,则 有以任于世矣。知天而不知人,则无以与俗交;知人而不知天,则无以与道游。 单豹倍世离俗,岩居谷饮,不衣丝麻,不食五谷,行年七十,犹有童子之颜色。 卒而遇饥虎,杀而食之。张毅好恭,过宫室廊庙必趋,见门闾聚众必下,厮徒马 圉,皆与伉礼。然不终其寿,内热而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修其外而疾攻 其内。故直意适情,则坚强贼之;以身役物,则阴阳食之。此皆载务而戏乎其调 者也。

得道之士,外化而内不化,外化,所以入人也,内不化,所以全其身也。故 内有一定之操,而外能诎伸、赢缩、卷舒,与物推移,故万举而不陷。所以贵圣 人者,以其能龙变也。今扌卷扌卷然守一节,推一行,虽以毁碎灭沉,犹且弗易 者,此察于小好,而塞于大道也。赵宣孟活饥人于委桑之下,而天下称仁焉。荆 亻次非犯河中之难,不失其守,而天下称勇焉。是故见小行则可以论大体矣。田 子方见老马于道,喟然有志焉。以问其御曰:“此何马也?”其御曰:“此故公 家畜也。老疲而不为用,出而鬻之。”田子方曰:“少而贪其力,老而弃其身, 仁者弗为也。”束帛以赎之。疲武闻之,知所以归心矣。齐庄公出猎,有一虫举 足将搏其轮,问其御曰:“此何虫也?”对曰:“此所谓螳螂者也。其为虫也, 知进而不知却,不量力而轻敌。”庄公曰:“此为人而必为天下勇武矣。”回车 而避之。勇武闻之,知所尽死矣。故田子方隐一老马而魏国载之,齐庄公避一螳 螂而勇武归之。汤教祝网者,而四十国朝;文王葬死人之骸,而九夷归之;武王 荫曷人于樾下,左拥而右扇之,而天下怀其德;越王勾践一决狱不辜,援龙渊 而切其股,血流至足,以自罚也,而战武士必其死。故圣人行之于小,则可以覆 大矣;审之于近,则可以怀远矣。

孙叔敖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庄王知其可以为令尹也。子发辩击剧而 劳佚齐,楚国知其可以为兵主也。此皆形于小微而通于大理者也。圣人之举事, 不加忧焉,察其所以而已矣。今万人调钟,不能比之律;诚得知者,一人而足矣。 说者之论,亦犹此也。诚得其数,则无所用多矣。夫车之所以能转千里者,以其 要在三寸之辖。夫劝人而弗能使也,禁人而弗能止也,其所由者非理也。昔者, 卫君朝于吴,吴王囚之,欲流之于海。说者冠盖相望,而弗能止。鲁君闻之,撤 钟鼓之县,缟素而朝。仲尼入见,曰:“君胡为有忧色?”鲁君曰:“诸侯无亲, 以诸侯为亲;大夫无党,以大夫为党。今卫君朝于吴王,吴王囚之,而欲流之于 海,孰意卫君之仁义而遭此难也!吾欲免之而不能,为奈何?”仲尼曰:“若欲 免之,则请子贡行。”鲁君召子贡,授之将军之印。子贡辞曰:“贵无益于解患, 在所由之道。”敛躬而行,至于吴,见太宰嚭。太宰嚭甚悦之,欲荐之于王。子 贡曰:“子不能行说于王,奈何吾因子也!”太宰嚭曰:“子焉知嚭之不能也?” 子贡曰:“卫君之来也,卫国之半曰:‘不若朝于晋。’其半曰:‘不若朝于吴。 ’然卫君以为吴可以归骸骨也。故束身以受命。今子受卫君而囚之,又欲流之于 海,是赏言朝于晋者,而罚言朝于吴也。且卫君之来也,诸侯皆以为蓍龟兆,今 朝于吴而不利,则皆移心于晋矣。子之欲成霸王之业,不亦难乎!”太宰嚭入, 复之于王。王报出令于百官曰:“比十日,而卫君之礼不具者,死!”子贡可谓 知所以说矣。

鲁哀公为室而大,公宣子谏曰:“室大,众与人处则哗,少与人处则悲。愿 公之适。”公曰:“寡人闻命矣。”筑室不辍。公宣子复见曰:“国小而室大。 百姓闻之,必怨吾君;诸侯闻之,必轻吾国。”鲁君曰:“闻命矣。”筑室不辍。 公宣子复见曰:“左昭而右穆,为大室以临二先君之庙,得无害于子乎?”公乃 令罢役,除版而去之。鲁君之欲为室,诚矣;公宣子止之,必矣。然三说而一听 者,其二者非其道也。夫临河而钓,日入而不能得一鲦鱼者,非江河鱼不食也, 所以饵之者非其欲也。及至良工执竿,投而擐唇吻者,能以其所欲而钓者也。

夫物无不可奈何,有人无奈何。铅之与丹,异类殊色,而可以为丹者,得其 数也。故繁称文辞,无益于说,审其所由而已矣。物类之相摩,近而异门户者, 众而难识也。故或类之而非,或不类之而是;或若然而不然者,或不若然而然者。 谚曰:“鸢堕腐鼠,而虞氏以亡。”何谓也?曰:虞氏,梁之大富人也。家充盈 殷富,金钱无量,财货无赀。升高楼,临大路,设乐陈酒,积博其上。游侠相随 而行楼下,博上者射朋张,中反两而笑,飞鸢适堕其腐鼠而中游侠。游侠相与言 曰:“虞氏富乐之日久矣,而常有轻易人之志。吾不敢侵犯,而乃辱我以腐鼠。 如此不报,无以立务于天下。请与公僇力一志,悉率徒属,而必以灭其家。”此 所谓类之而非者也。

何谓非类而是?屈建告石乞曰:“白公胜将为乱。”石乞曰:“不然。白公 胜卑身下士,不敢骄贤,其家无管龠之信,关楗之固。大斗斛以出,轻斤两以内, 而乃论之,以不宜也。”屈建曰:“此乃所以反也。”居三年,白公胜果为乱, 杀令尹子椒、司马子期。此所谓弗类而是者也。

何谓若然而不然?子发为上蔡令,民有罪当刑,狱断论定,决于令尹前。子 发喟然有凄怆之心,罪人已刑而不忘其恩。此其后,子发盘罪威王而出奔,刑者 遂袭恩者,恩者逃之于城下之庐。追者至,踹足而怒,曰:“子发视决吾罪而被 吾刑,怨之憯于骨髓,使我得其肉而食之,其知厌乎!”追者以为然而不索其内, 果活子发。此所谓若然而不然者。

何谓不然而若然者?昔越王勾践卑下吴王夫差,请身为臣,妻为妾,奉四时 之祭祀,而入春秋之贡职,委社稷,效民力,隐居为蔽,而战为锋行。礼甚卑, 辞其服,其离叛之心远矣。然而甲卒三千人,以禽夫差于姑胥。此四策者,不可 不审也。

夫事之所以难知者,以其窜端匿迹。立私于公,倚邪于正,而以胜惑人之心 者也。若使人之怀于内者,与所见于外者,若合符节,则天下无亡国败家矣。夫 狐之捕雉也,必先卑体弥耳,以待其来也。雉见而信之,故可得而禽也。使狐瞋 目植睹,见必杀之势,雉亦知惊惮远飞,以避其怒矣。夫人伪之相欺也,非直禽 兽之诈计也,物类相似若然,而不可从外论者,众而难识矣。是故不可不察也。

(6)《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作者:荀况

入孝出弟,人之小行也。上顺下笃,人之中行也;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 人之大行也。若夫志以礼安,言以类使,则儒道毕矣。虽尧舜不能加毫末于是矣。 孝子所不从命有三:从命则亲危,不从命则亲安,孝子不从命乃衷;从命则亲辱, 不从命则亲荣,孝子不从命乃义;从命则禽兽,不从命则修饰,孝子不从命乃敬。 故可以从命而不从,是不子也;未可以从而从,是不衷也;明于从不从之义,而能 致恭敬,忠信、端悫、以慎行之,则可谓大孝矣。传曰:“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 父。”此之谓也。故劳苦、雕萃而能无失其敬,灾祸、患难而能无失其义,则不幸 不顺见恶而能无失其爱,非仁人莫能行。诗曰:“孝子不匮。”此之谓也。

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乎?”三问,孔子不对。 孔子趋出以语子贡曰:“乡者,君问丘也,曰:‘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 乎?’三问而丘不对,赐以为何如?”子贡曰:“子从父命,孝矣。臣从君命,贞 矣,夫子有奚对焉?”孔子曰:“小人哉!赐不识也!昔万乘之国,有争臣四人, 则封疆不削;千乘之国,有争臣三人,则社稷不危;百乘之家,有争臣二人,则宗 庙不毁。父有争子,不行无礼;士有争友,不为不义。故子从父,奚子孝?臣从君, 奚臣贞?审其所以从之之谓孝、之谓贞也。”

子路问于孔子曰:“有人于此,夙兴夜寐,耕耘树艺,手足胼胝,以养其亲, 然而无孝之名,何也?”孔子曰:“意者身不敬与?辞不逊与?色不顺与?古之人 有言曰:‘衣与!缪与!不女聊。’今夙兴夜寐,耕耘树艺,手足胼胝,以养其亲, 无此三者,则何为而无孝之名也?意者所友非人邪?”孔子曰:“由志之,吾语女。 虽有国士之力,不能自举其身。非无力也,势不可也。故入而行不修,身之罪也; 出而名不章,友之过也。故君子入则笃行,出则友贤,何为而无孝之名也!”

子路问于孔子曰:“鲁大夫练而床,礼邪?”孔子曰:“吾不知也。”子路出, 谓子贡曰:“吾以为夫子无所不知,夫子徒有所不知。”子贡曰:“汝何问哉?” 子路曰:“由问:‘鲁大夫练而床,礼邪?’夫子曰:‘吾不知也。’”子贡曰: “吾将为女问之。”子贡问曰:“练而床,礼邪?”孔子曰;“非礼也。”子贡出, 谓子路曰:“女谓夫子为有所不知乎!夫子徒无所不知。女问非也。礼:居是邑不 非其大夫。”

子路盛服而见孔子,孔子曰:“由,是裾裾何也?昔者江出于岷山,其始出也, 其源可以滥觞,及其至江之津也,不放舟,不避风,则不可涉也。非维下流水多邪? 今女衣服既盛,颜色充盈,天下且孰肯谏女矣!子路趋而出,改服而入,盖犹若也。 孔子曰:“由志之!吾语汝:奋于言者华,奋于行者伐,色知而有能者,小人也。 故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 言要则知,行至则仁;既仁且知,夫恶有不足矣哉!”

子路入,子曰:“由!知者若何?仁者若何?”子路对曰:“知者使人知己, 仁者使人爱己。”子曰:“可谓士矣。”子贡入,子曰:“赐!知者若何?仁者若 何?”子贡对曰:“知者知人,仁者爱人。”子曰:“可谓士君子矣。”颜渊入, 子曰:“回!知者若何?仁者若何?”颜渊对曰:“知者自知,仁者自爱。”子曰: “可谓明君子矣。”

子路问于孔子曰:“君子亦有忧乎?”孔子曰:“君子其未得也,则乐其意, 既已得之,又乐其治。是以有终生之乐,无一日之忧。小人者其未得也,则忧不得; 既已得之,又恐失之。是以有终身之忧,无一日之乐也。”

(7)《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有人说:“所谓无为,就是寂然无声,漠然不动;拉他他不来,推他他不去。像这样子,才叫把握道的原则。”我则不是这样认为。

试问:“像那神农、尧、舜、禹、汤,可以称圣人了吧?”明白道理的人肯定不会作否定的回答。从这五位圣人身上,可以看出他们不可能是“无为”的,这是十分清楚的。远古时候,人民吃野菜、喝生水,采树上的果实充饥,吃生的螺蚌肉裹腹,经常得疾病和受到有毒食物的伤害。在这种情况下,神农便开始教导人民播种五谷,观察土壤的干燥潮湿、肥沃贫瘠、地势高低,看它们各适宜种什么样的农作物,神农还品尝百草的滋味、泉水的甜苦,让人民知道怎样避开有害的东西、趋就有益的事物。这个时候,神农一天之中要遭受七十余次的毒害。尧帝确立奉行孝慈仁爱,对待人民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子女。他亲自西临沃民国,东至黑齿国,北到幽都,南达交趾。他将?兜流放到崇山,把有苗迁徙到三危,把共工流放到幽州,又在东方的羽山将鲧杀死。舜帝建造了房屋,修筑了土墙,用茅草、芦苇盖屋顶,使人民不再住野外穴洞,都有了房屋家室。他又去南方征讨作乱的三苗,死在去苍梧的途中。夏禹冒着暴雨、顶着狂风,疏导江河,凿通龙门,开辟伊阙,修筑彭蠡湖堤防,乘坐四种交通工具,奔忙在河道、平原、丘陵、沼泽,随着山势砍削树木作记号,平整土地、治理水域,这样安定了一千八百个国家。商汤起早摸黑,用尽智慧思考国家大事;减轻赋税,使人民能过得宽松富裕;布施德惠,以救济贫困;凭吊死者,又宽慰病人,供养孤儿寡妇。因此人民亲附汤王,使政令能顺利执行。在这样的德政下,汤王在鸣条整治军队,把夏桀围困在南巢,谴责夏桀的罪行,然后把他流放到历山。这五位圣王,都是天下威望很高的君王,他们劳累身体,绞尽脑汁思虑国事,为人民兴利除害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捧一爵酒,脸上不会显出吃力的样子,但要提起一石重的酒樽,就非得出汗不可,更何况现在是承担天下的忧虑、担负海内外的事情呢?这一副担子要比一樽酒重得多啊!再说,作为圣人又不以自己低贱为耻辱,而倒是为不能实行“道”而惭愧;作为圣人不以自己寿命短而忧虑,而倒是忧虑人民百姓的穷苦困窘。所以夏禹治水,是拿自己的身体为牺牲,在阳盱河边祈祷神灵消除灾难;商汤时干旱,汤王在桑山之林祈祷,愿意以自己的身体为牺牲求苍天降雨。圣人忧虑人民的疾苦的事明摆在那里,还要说他们“无为”,这难道不荒谬吗?

且说古代拥立帝王,不是为了奉养其物欲;圣人登上君位,也不是为了自身的安逸享乐。这是因为天下出现以强凌弱、以多欺少、以诈骗愚、以勇侵怯、满腹经伦不肯指导别人、积财满堂不肯给济别人的现象,所以才拥立帝王来使天下团结平等;又因为天子帝王的聪明才智不足以普及遍照天下海内,所以又设置三公、九卿来辅佐帝王天子;还因为遥远异邦、偏僻地区无法承受到帝王天子的德泽,所以又分封诸侯来教诲那里的民众。以尽量做到地势无不利用、天时无不协调、官吏无不尽职、国家无不获益,所以使饥寒的百姓得以温饱,老弱病残得以供养,劳累疲倦得以休息。如果再从平民百姓出身的人来观察,可以发现:伊尹曾以烹调技术取得商汤的重用,吕望是由操刀屠牛入仕周朝,百里奚曾多次被转卖为奴,管仲曾被捆绑拘捕过,孔子长年周游列国,家中的烟灶也没熏黑过,墨子四处奔走,炕席都从没坐暖过。这些说明,圣人们不怕山高河宽,甘愿吃苦蒙受耻辱来谋得君王的信用,他们并不是为了贪图利禄、羡慕地位,而是一心想要为民谋利、为民除害。曾听说过古书上这样说:“神农憔悴,尧帝清瘦,舜帝脏黑,而禹王手足长茧。”由此看来,圣人君王为百姓忧虑劳累也实在厉害。所以从天子帝王到平民百姓,想不动手不抬脚,不费心思不用思虑就能将事情办好,欲望得到满足,这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依着西高东低的地势,所以江河流水也都是由西向东流入大海,但这必须要经过人对江河的治理疏导,才能使水顺着河道向东奔流;禾苗庄稼在春季生长发育,但必须要人加以耕耘管理,到秋天五谷才能丰收。假若听任水自流,待苗自长,那么鲧和禹的功绩也就无从建立,后稷的智慧也就无用。所以我所说的“无为”是指个人的意志思想不能掺杂到普遍真理之中,个人的嗜欲不能影响干扰正确规律之中,人要遵循事理来做事,根据实际情况来成就事业,权衡依顺自然之势,而巧伪奸诈不得参与其中,事情成功了不夸耀,功业树立了不占为己有;并不是说感触你也毫无反应,有压力也无动于衷。而那种用火去烘烤井水,将淮河水引上山岗浇灌,这些都只是根据自己的意愿而违背的是自然规律,所以这也被称之为人为做作。而像在水中乘船,在沙地行走用鸠车,在沼泽地行走用秄,在山地行走用蔂,夏天疏通沟渠,冬天开挖池塘,顺高地造田,在低洼处开掘河塘,这些做法就不是我所指的人为做作。

圣人处事,具体行为虽不同,但都合于事理,他们所采取的路数方法各不相同,但目的结果都相同;他们挽存危亡安定倾覆的目的是一致的,心里总是不忘记为人谋利。怎么知道这一点呢?过去楚国要攻打宋国,墨子听说以后很哀伤,就从鲁国出发赶路十天十夜,脚上打起一层层的老茧也不肯休息,撕下衣衫布包裹一下又向前赶路,到达楚都郢城,马上拜会楚王,说:“我听说大王您要兴兵攻打宋国,您是估计一定能攻占宋国后才决定攻打的呢?还是要使民众劳苦、损兵折将、蒙受被天下指责为不义的名声、却得不到尺寸之地,仍还进攻的呢?”楚王说:“如果必定占领不了宋国,又要蒙受不义之名声,我为什么还要进攻呢?”墨子说:“我看您大王一定是既得不到宋国又必定是名誉受损的。”楚王又说:“公输现在是天下有名的工匠,由他来制造云梯这种器械来攻宋城,为什么不能取胜?”墨子回答说:“请让公输假设来攻城,我来防守,演习一下。”于是公输般摆开器械来攻城,墨子也摆出守城的阵式和装备,公输般连攻九次城,被墨子打退九次,始终攻不进城内。这样使得楚王只得息兵,停止对宋的进攻。段干木辞退官职隐居在家,魏文侯乘车经过段干木居住的里巷门外时总要起身扶轼表示敬意。文侯的仆人就问了:“我们每次经过这个地方,大王您为什么要这样起立扶轼表示敬意?”魏文侯回答说:“因为段干木居住在这里,所以我要起立扶轼表示敬意。”仆人说:“段干木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大王您这样表示敬意,不是有些过分了吗?”魏文侯回答说:“段干木不追求权势名利,胸怀君子之道,却隐居在这鄙陋的巷子里,而他的名声又传遍天下,我怎么敢不起立扶轼表示敬意呢?段干木因拥有高尚德行而扬名,我却靠君王的权势而荣耀;段干木富于正义,我却富于财物。但地位权势比不上高尚品德,财物也比不上正义。现在让段干木拿德行道义来换我的权势财物,他是不愿意的。我都每次闷闷不乐对着自己的影子而忧思惭愧,你怎么能轻视他呢?”后来,秦国打算兴兵攻打魏国,司马庾劝告秦王说:“段干木是位有名的贤人,魏文侯以礼对待他,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诸侯也没有不听说的,现在我们发动军队去攻打魏国,岂不是妨害了道义?”于是秦王只得息兵,停止攻打魏国。墨子疾行千里,为的是楚、宋两国安定;段干木闭门不出,也为的是安定秦、魏两国。他们一个是千里奔走、一个是隐居不出,表现出的行为路数各异而目的相同,即保存国家,这就叫做殊途同归。现在人们去救火,提水往失火地点赶去,有的人用瓮,有的用瓴,有的用盆,有的用盂,其工具的形状也各异,或圆、或方、或尖、或椭,提水的数量也不一样,但赶着去灭火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秦、楚、燕、魏四地的歌曲音调不同,但都令人快乐;九夷八狄各族人的哭喊,声音不同,但表达的悲哀却相同。这唱歌表达欢乐,哭泣反映悲伤,这都是内心世界积郁着的感情的外在流露,也一定有什么东西触发了他们。而圣人内心日夜思念着为民谋利,故他的恩泽遍及也必定功效很大。

世俗日益颓废衰败,非议学习的人也很多,他们认为“人生性各有长短,就像鱼能腾跃、喜鹊羽毛斑驳一样,这都是自然生成的,不能减少也不能增加”。但我倒不是这样认为的。鱼能腾跃、喜鹊羽毛斑驳,就像人是人、马是马,筋骨形体都是天生的,确实无法改变。但以此论证事物不能改变就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当马还是马驹未加调教之时,它是扬蹄蹦跳,翘起尾巴奔跑,人不能控制它,它用牙咬人足以咬烂人的肌肉、骨头,用蹄踢人足以踢破人的头颅、胸膛。但等到养马人驯服它后,优秀御手调教驾御它后,给它套上轭头、系上缰绳后,那么就是让它经历险境、跨越壕沟,它都无法躲避。所以它作为马的形状是无法变成其他牲畜;但经过驾御、调教,那就可以改变它的野性。这无意识的马尚且能通过人意志的贯彻,经过调教而改变它的野性,使之驯服有用,更何况有意识的人呢?再说那天生正直、本性善良、发愤而成就仁德、慷慨而成全正义、天性令人喜悦,不必学习便可和道相合,这样的人也只是尧舜、文王少数几位;而那些沉湎于荒淫之中、无法用道德来教化、不可以德仁来晓喻、严父都不能使他正派、良师都不能使他感化,这样的人也只是丹朱、商均少数几个。肤色细腻、牙齿洁白、体态柔美、骨架均称、不施粉脂就能让姿态容貌迷人的,也只有西施和阳文。而缺牙斜眼歪嘴、鸡胸驼背,即使用白粉扑面、黛青画眉也不能变美的,也只有嫫母和仳倠。而大部分的人是上不及尧舜那样圣明崇高,下也不至于像商均那样卑鄙不屑,漂亮也比不上西施,说丑也不至于像嫫母,这些芸芸众生都是能教化开导的,训导美化的。而且,虽然有儿子杀父亲的逆子存在,但天下的父母并不因此疏远自己的孩子,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杀父亲的还只是少数,大多数子女还是敬爱父母的。同样,儒生中也有邪僻之人,但先王之道却始终不曾废弃,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躬行先王之道的人还是多数。现在如果因为学习者有过错而就此非议求学之人,这就好像一次被饭噎住便永远拒绝进食,一次绊倒摔疼就一辈子不走路那样,这是糊涂的表现。

现在对良马,不需马鞭、马刺,它也能行走;而对弩马,你即使用两副马刺它也不前进。如果因为这样而不用马鞭、马刺来驾御所有的马匹,那就愚蠢了。那懦夫手持利剑,砍也砍不断、刺也刺不深;而等到勇士上阵,只需捋袖挥拳一击,便会将对手打得肋骨折断、身体受伤,因此就抛弃干将、莫邪这样的宝剑而空手搏斗,那就荒唐了。所谓这些说法,应该是符合大多数人的习性的。现在如果不是说到天上,就是说到地下,这就叫走极端的偏激之言,这样论述问题,哪里还能做到公正公平?亭历是冬天生长,但人们都说植物冬天枯死,这是因为冬天枯死的植物多;荠麦是夏天枯死,但人们都说植物夏天生长,这是因为夏天生长的植物多。长江、黄河曲曲弯弯,有时向南有时向北,但人们总还是说长江、黄河向东流;摄提(岁星)、镇星(土星)、日、月向东行,但人们总说它们向西移:这是根据大概的情况而说的。胡人中也有聪明灵巧的,但人们总说胡人横蛮不讲理;越人中也有愚钝的,但人们总说越人灵敏轻巧:这是就大多数而言的。再说,尧眉间呈八种色彩,九窍畅达而公正无私,只需说一句话就能使万民齐心;舜眼中有两瞳仁,因而有特异的眼力和判断力,所以做事有法度,出口成章;禹的耳朵有三个孔道,因而他无所不通,所以能兴水利除水灾,疏通黄河,引导长江;文王生有四乳,这是仁爱的表现,所以天下归顺他,百姓亲附他;皋陶生着马嘴,这是诚实的象征,所以他判案决断清楚公正,明察人间真情;启从母亲所化的石头中生出,契从鸟蛋中产生,苍颉生下来就能写字,羿左臂修长而善于射箭。像这九位贤人,隔千年才出现一个,但人们还是希望他们能一个接一个地降生出现。现在有不少人既无“五圣”那样的天赋,又无“四俊”那样的才能,却想放弃学习而只靠本性天赋,这就好像丢弃船只靠踩水渡江渡河一样。那纯钩、鱼肠宝剑刚出模子的时候,砍东西都砍不断、刺东西也刺不进;但等到在磨刀石上磨过之后,宝剑的锋刃就锐利了,可以下水砍断龙舟,上岸刺死犀牛。明镜刚从模子里出来的时候,也朦朦胧胧照不出容貌身影来;但等到用玄锡拭擦,白毡磨亮后,人的鬓发、眉毛、毫发都能照得清清楚楚了。那学习,也正是人的细磨石和玄锡,然而有人却说学习无用,这种说法的根据是错误的。

聪明人的短处,就不如蠢人的长处;贤人的不足,就不如众人的有余。怎么知道是这样呢?那宋国的绘画、吴国的冶炼,刻型雕镂技法,错综的纹理,精巧的文饰,别具匠心,其中的微妙就是尧舜这样的圣人都望尘莫及。蔡地的少女、卫地的姑娘,编织红色绶带,相杂奇异的色彩,隐抑的墨黑底色,突显着红色花纹,这种手工艺,就是禹汤的智慧也比不上。苍天覆盖着、大地承载着,包含在天地四方之内、寄托于时空之中,由阴阳两气化生出的各种动物,都含有血气精华。它们有的长着利齿,有的长着犄角,有的长着前爪和后趾,有的振翅飞翔,凶猛搏击,有的用足行走,有的蠕动爬行。它们高兴时就结聚在一起,恼怒时又互相撕咬争斗;它们看到有利就趋就,遇到灾害就躲避。这些情况都是差不多的。虽然它们各有自己的好恶,但它们的求生本能、趋利避害的特点则与人类没什么两样。然而,尽管它们爪牙锋利,筋骨强健,但仍然不免被人类控制,其原因就在于它们的知识不能沟通,它们的力量不团结,各自只具备着那些自然形成的本能而无法再接受后天、外界所给予的东西(如教育学习),所以在与其他生物体(如人)较量、竞争时常常是力气用尽而导致败亡。大雁是顺着风向飞行以爱惜自己的体力,衔着芦苇飞翔来防备带有丝绳的飞箭的袭击;蚂蚁知道打洞堆成土堆,獾貉会挖掘曲折的洞穴,虎豹知道栖身在茂密的丛林中,野猪的窝内有草垫着,用树枝掩遮着;它们的洞穴一处挨着一处,就像人的房屋鳞次栉比;它们用这些洞穴来阴天避雨、晴天蔽日:这就是鸟兽们的智慧,以求得符合它们生存的利益。现在如果让一个人生在偏僻落后的边远地区,又长在穷困破烂的人家,成年了没见过兄长,儿少时就失去父母,也从没见过礼节,更没听过有什么先贤古事,独自困守在破烂的小屋里足不出户,这样即使他天性并不愚笨,但他所知道的事情必少得可怜。过去苍颉发明文字、容成制定历法、胡曹创制衣服、后稷耕种庄稼、仪狄首创酿酒、奚仲发明车子。这六个人都有各自神奇的本领,又有圣明聪慧的事迹,所以每人都有一项创造发明留传后世;但他们不能做到一人就兼有六项发明,只是因为他们只是各发挥自己的才智,重视发挥他们各自的专长,并竭力想完成他们各自的目标,这样就终于成功了,也为天下人带来了生活便利。现在如果让他们六位发明家换调他们所从事的工作,那么他们的专长和聪明才智就无法显示出来。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世界上的物类太多,一个人的智力无法覆盖、驾御一切。周王朝以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像六位古人那样的贤才,但是很多人都在学习研究他们开创的行业;当代的人,没有一人具备像六位古人那样的贤才,但人们都懂得六位贤才的技艺和方法,这又是什么道理呢?这是由于通过教导学习训练代代相传,使得六位贤才的知识技能能流传下去、传播开来。由此看来,学习是不能停止的,这是不言而喻的道理。

那些盲人,眼睛不能分别白天黑夜,不能辨别白色黑色,但是盲乐师弹琴拨弦,有时并弦双弹,有时上下移手,有时一张一弛,有时抹拂挥拨,动作飞快,指法纯熟,不会弹错一弦;如果换上从未弹奏过琴瑟的人,即使有离朱那样的好眼力,有攫掇那样的灵敏双手,面对琴瑟也不知怎样摆弄手指。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长期的练习使音乐师熟能生巧的结果。所以弓靠檠矫正以后才得以协调,剑靠磨石磨砺以后才锋利无比。坚硬无比的玉,可以被雕镂成各种动物,有头有尾,形态逼真,靠的就是?诸的作用;笔直的木头被弯曲成车轮,其圆曲弯度又符合圆规的要求,靠的就是?括的作用。诸如像唐碧?力之类的硬石都可以刻镂制作成有用的器物,又何况人的思想呢?况且人的思想精神纤微而畅和,能够迅速变化,随着外物的变化而变化,就像云腾风行一样,你想怎样运用就能怎样运用。而君子又能够精益求精不断磨炼拭擦自己的心境,砥砺自己的才干,使精神修养到与道相通的境界,以便观览万物,贯通事物的壅塞处,看清弄明白事物的发展线索,将目光投向无边无际的太空,逍遥遨游于尘世之外,超然脱俗地离世独立:这就是圣人精神活动的境界。如果不能达到这种程度和境界,那么还可以做到安闲幽处,宁静思虑,鼓琴读书,追思观察上古先王之道;与贤才为友,研讨论辩,每天以此为自娱;探索人间世事,分辨曲直是非,衡量得失,以此来观察祸福的由来变化;设立仪表法度,作为效法的原则,穷究“道”之本末,推究事物的实情,确立正确观念、废除错误观点,让后人有明确的是非观念;死后留下功业,活着有荣耀的名声。像这样的学习修养境界,一般人都能做到的。然而就是这种境界也没人能做到,这是因为这些人偷懒松懈、不学荒废的缘故。贫瘠地区的人大多有心计,这是因为长期的辛劳却又难以脱贫造成的;肥沃地区的人大多不成才,这是因为太安逸而不发奋的缘故。由此可见,聪明人无所作为,倒不如笨人勤奋好学。从君王、公卿到普通百姓,不自强不息而能事业有成的事情,这在天底下还没发生过。《诗》就这么说:“天天奋进,月月奉行,日积月累地勤奋学习,一直通向光明之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名誉可以经过努力来确立,功业可以通过奋斗来成就。所以君子有志于正道,趋访明师;激励气节以使高尚,脱去世间的俗气。怎么能说明这点呢?从前鲁国的南荣畴为圣人之道偏偏在自己身上衰亡而感到羞耻,于是不顾霜露的沾湿,穿着草鞋奔跑,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行走千里,脚上磨出厚厚的老茧也不敢休息,到南方拜见老子,接受老子的一句教诲,精神豁然开朗,茅塞顿开,高兴得如同饿汉得到猪羊牛美食一样。从此以后,他的思想光辉照明四海,名誉流传后世,豁达得能容下天地,锐利得能明察秋毫;称颂他的美言,世代传扬。这就叫名誉可以经过努力来确立。吴王阖闾和楚昭王在柏举开战,楚国的一个叫大心的莫敖官,按着他的御手的手说:“今天我们抗御强敌,冒着利剑和箭石的袭击,奋勇作战乃至牺牲生命,终究会取得胜利的,能让人民太平、国家保全,我看这是可以做到的吧?!”说完就命令驾御手驾车冲入敌阵,不打算生还,最终被敌军剖了腹砍了头,就这样义无反顾地为国壮烈牺牲。申包胥看到大心这样子,心想:如果像大心这样竭尽力气冲入敌阵,就是杀得敌军伏尸血流,也不过只起到一个士卒的作用;不如屈辱身份,言辞卑恭,向诸侯求救。于是就身背干粮,赤脚上路,登上陡峭的山峰,趟过深溪,泅渡湍急的河流,越过津关,翻越蒙笼山,又在沙石滩里艰难行走,走得从脚掌到膝盖都磨起厚厚的老茧,七天七夜赶到秦国朝廷。他在朝廷外不吃不睡,独自站着,昼夜不停地啼哭,弄得脸色昏黑,泪水纵横,终于见到秦王,对秦哀公说:“吴王像凶残贪婪的野猪和长蛇,正在慢慢地吞食中原各国,他的暴虐计划从楚国开始实施。我国的国君已经丢失了都城社稷,在野外避祸。老百姓们流离失所,男女老少都不能安居乐业了。楚王特派我来向大王告急。”秦哀公于是出兵车一千辆,步兵七万,交子虎率领,越过关塞向东进发,在浊水之北攻打吴军,果然大败吴军,保存了楚国。申包胥的功绩被保存在庙堂之内、记载于楚国大法之中。这就是叫功业可以通过奋斗来成就。

身高七尺的人,心里知道忧愁劳苦,肌肤又能感知冷暖疼痛,在这点上,人的性情大致相同。而圣人知道时机难得,事业可以追求,所以他们身心劳累,诚惶诚恐,不避烦难,不惧危险。听说子发率兵作战,前进如同离弦之箭,聚集如同雷鸣闪电,分散如同清风飘雨;圆阵中规,方阵中矩;破敌攻阵,没人能抵挡得了。野战必胜,攻城必克。他并不是轻身而乐死,而是前面有事业在召唤他,于是也就将利害生死抛于脑后,所以他树立起来的威名也就不易废弃。这就是自强不息而终于成功的表现。因此,耕田者不勉力,谷仓就不会盈满;官吏不勤奋,思想就不会专一;将相不图强,功业就不会成功;侯王如懈怠,死后就不会有好名声。《诗经》就这么说:“我驾上青黑骏马,六根缰绳柔软如丝,不停地奔跑驰骋,忠诚地讨教良谋。”这说的是人有所追求。

精通事物的人,是不能用诡怪来惊吓他的;明白道理的人,是不能用奇异来惊动他的;明察言辩的人是不能用虚名来迷惑他的;审察物形的人,是不能用假象蒙骗他的。世俗之人,大多是崇古而贱今的,所以为了宣传自己的学说主张的人,一定要假托神农、黄帝的名义然后才能让人们乐意接受他们的学说主张。乱世的昏庸君主,总要将自己所有一切的由来粉饰得高深莫测,以此来抬高自己;而求学者被他们的观点所迷惑蒙蔽,尊崇他们听到的传闻,便聚在一起正襟危坐地称道着,挺直颈脖诵读着。这就说明这些人分辨是非的界限不明确。没有了规矩,即使是奚仲也无法凭他的技艺来确定方圆;没有了准绳,即使是鲁般也无法凭他的技术来确定曲直。所以钟子期死了,伯牙就拉断琴弦、砸破琴瑟,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欣赏他的琴技乐曲了;惠施死后,庄子就停止了辩论,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同庄子谈论了。项托七岁就做了孔子的老师,孔子则也有听项托说话的气度。假如项托这样年龄的少年,向乡里的长者发表议论,那恐怕他躲避长者的拐杖敲打都来不及,哪里还能说明发表自己的主张?过去,墨家信徒谢子会见秦惠王,秦惠王听了谢子的话后很高兴,他去征求唐姑梁的意见,唐姑梁说:“谢子,这人是山东地区有名的巧辩之士,他有意以诡辩学说来讨好太子。”秦惠王信以为真,便心怀怒气等着改日见谢子。第二天,秦惠王和谢子又见面了,但就是听不进谢子的进言。谢子前后两次说话的内容一样,秦惠王听不进谢子的进言,说明秦惠王听话的前后心态不一样了。弹琴的人把徵音变成了羽音,这不是琴弦的过错;品味的人将甜味当成苦味,这不是味道的过错。楚国有个人煮了猴肉请邻居来吃肉,邻居家都以为是狗肉,吃得都十分香美;后来听说是猴肉,就纷纷蹲在地上呕吐起来,把吃进的猴肉都吐了出来:这说明这些人根本不知狗肉和猴肉的味道之区别。邯郸有个乐师创作了一首新歌,假托是李奇创作的,人们也就纷纷跟着学唱,后来了解下来不是李奇创作的,也就不再去唱了:这说明这些人根本是不懂音乐的。有位鄙陋之人得到一块玉璞,喜欢它的形状,以为是宝贝将它收藏起来;后来又拿给别人看,别人以为是块普通石块,于是这位鄙陋之人就将这块玉璞扔了: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懂玉与石的差别。所以心中有是非标准,就会尊重实情,将古今看成一样的实情来辨别;心中没有辨别是非的标准,就会只把来历久远的东西当宝贝。这就是卞和在荆山下为人们不识美玉而啼哭出血的缘故。

现在有一种磨去棱边花纹、卷曲了锋刃的宝剑,如果有人声称此剑曾是楚顷襄王佩带过的古剑,那么社会上尊贵人士也必定拿着佩带;现在有一种琴声走调、琴身歪斜破损的琴,如果有人声称此琴曾是楚庄王弹奏过的古琴,那么社会上富贵人家的妻妾就会争着弹奏。苗山出产的羊头刀矛,虽能在水中砍断龙舟、在陆地能刺穿犀皮铠甲,但就是没人佩带它;山中桐木制成的琴瑟、山涧梓木做成的琴身,虽然音色雅正优美,音调清脆和谐,但师堂、伯牙这样的名乐师就是不愿弹奏。通达事理的圣人就不是这样。他们佩带宝剑只期望它锋利,而不期望它是墨阳、莫邪那样的名剑;他们骑马只期望它日行千里,而不期望它是骅骝、绿耳那样的名马;他们弹琴只期望琴声雅正和谐,而不期望它是滥胁、号钟那样的古琴;他们诵读《诗》《书》只在于能通晓事理、明白道理,而不一定非选《洪范》《商颂》这样的古籍。圣人对是非的分辨就像眼睛对黑白的分辨,耳朵对清浊音的分辨一样。众人就不是这样。他们心中没有任何主见而盲目接受,就好比没有见过父亲的遗腹子给父亲上坟,只是按照礼节哭祭父亲,内心世界却不会产生对父亲的哀悼。所以孪生兄弟长相一样,也只有当母亲的才能分清;同样,玉和石头,也只有优秀的工匠才能鉴别;书传这样的典籍,也只有圣人能够阐发其中的微言大义。而现今如果拿当代圣贤的著述,托名是孔、墨的经典,那么那些读书不多的弟子们就会恭恭敬敬地去学习和接受。所以,美女并非一定要像西施一类的,通达之士也并非一定要像孔、墨之类的。只要能明白事理、通晓事物,因而能著述阐明自己的思想体会,以能启发世人的智慧即可;如果能得到头脑清楚明白的士人,心中有高明透彻的见解,能观照各种事物,不以古今的差异来改变自己的主见,并能将书中的宗旨思想阐述清楚明白以指示他人,那么即使死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从前晋平公命令乐官铸造一口乐钟,钟铸成以后拿给师旷鉴定。师旷鉴定后说:“这钟音不调和。”晋平公说:“我拿给乐师们看过,他们都说钟音协调,你却认为不调和,这是为什么?”师旷回答道:“如果将来真的无人懂音律乐理,这钟是否音调协和也就会被放在一边,但如果将来有人懂音律乐理,那么也就一定能鉴别出这钟音是不调和的。”所以师旷希望要把这钟音调好,这是因为他认为后世一定有人懂音律乐理的。夏、商、周三代开国君主和我德行相同,春秋五霸和我智力相等,他们偏偏享有名实相符的“圣智”声誉,而我却在乡里穷巷中无人知晓,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在于他们专心致志修炼学习树立情操气节,而我们这些人是放荡散漫、悠惚蹉跎。

现在如果让毛嫱、西施这样的天下美女嘴里衔着腐鼠、身上蒙着刺猬皮、穿上豹皮衣、腰间缠着长长一条死蛇,那么就是那些身穿普通衣服的平民百姓路过她们身边时,也不会对她们正视一眼却掩鼻而过。现在试让她们洒上香油、容姿妩媚、戴上发簪耳环、穿着精致的丝织衣裳、披着齐地生产的细绢、面敷脂粉、眉涂青黛、佩戴玉环、步态轻盈、佩持香草、眼传秋波、抿然一笑、目光流转、张口欲笑、皓齿微露、酒窝颤动,这时即使是些庄重严傲的王公大人,也无不花心萌动,被她们的姿色所惊喜。而如今那些才智一般的人,却又蒙受愚惑之智和玷污不良品行,不学习本业和钻研道术,这怎么能够没有令人掉头捂鼻的丑态呢!

现在那些踩着鼓点的跳舞者,身体旋转如同轮环,弯绕磨地,盘旋柔美,动作随曲转而变化,轻盈美丽如同仙女下凡;身段像飘风中的秋药那样纤弱、乌黑的长发像旌旗在风中卷曲和舒展,舞步疾速如同惊飞的仙鹤。那些表演爬竿技艺的杂技高手,有人在下举着梧桐礗树的木竿,其他人跃攀上木竿,在弯曲的支竿上表演。有时像猿猴那样腾空纵跃到另一支竿,有时像蛟龙那样屈伸自如,有时像飞燕那样飞落枝头;杂技高手手持大木条,盘旋起舞,像飞龙腾云驾雾,似飞鸟集积树林;搏击抓取,极尽变化,疾速跳跃,眼花缭绕。这时观众无不为他提心吊胆,心惊脚软,他们却慢慢下来,面带微笑,更换衣服再表演擢舞。这些跳舞者并不是天生有着柔软身段,这些杂技者也不是生来就身手轻捷矫健,而是经过长期训练积累慢慢纯熟才达到这种出神入化的程度的。这就像树木的生长,每天是看不出它增高长大的,但时间一长就会发现它长高变粗了。磨石能磨砺坚硬的金属物,但看不出磨石自身的磨损,但时间一长则发现磨石变薄了。藜和礚的生长,每天能看到它像虫那样在蠕动,长高,但长得如此快的藜和礚却不能用来做栋梁;而那些楩木、楠木、豫章,需要七年时间才能发现它们长高粗大了,但就是这些长得如此慢的楩楠豫章却能用来做棺材和舟船。所以有些事情容易成功却不易出名成名,而有些事情难以成功但却可出大名立大业,这对人来说也是这样。君子修养美德和才干,虽然眼前不能一时收益见效,但时间一长,幸福也必将会到来。所以《诗》就这么说:“天天奋进,月月奉行,日积月累地勤奋学习,一直通向光明之境”。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8)《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作者:刘安及门客 撰

以一世之度制治天下,譬犹客之乘舟,中流遗其剑,遽契其舟桅,暮薄而求 之,其不知物类亦甚矣!夫随一隅之迹,而不知因天地以游,惑莫大焉。虽时有 所合,然而不足贵也。譬若旱岁之土龙,疾疫之刍狗,是时为帝者也。曹氏之裂 布,蛷者贵之,然非夏后氏之璜。无古无今,无始无终,未有天地而生天地, 至深微广大矣。足以蹍者浅矣,然待所不蹍而后行;智所知者偏矣,然待所 不知而后明。游者以足■,以手扌市,不得其数,愈■愈败。及其能游者,非手 足者矣。鸟飞反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寒将翔水,各哀其所生。毋贻盲者镜, 毋予躄者履,毋赏越人章甫,非其用也。

椎固有柄,不能自椓;目见百步之外,不能自见其眦。狗彘不择甂瓯而 食,偷肥其体而顾近其死。凤皇高翔千仞之上,故莫之能致。月照天下,蚀于詹 诸。腾蛇游雾,而殆于蝍蛆。鸟力胜日,而服于鵻礼,能有修短也。莫寿 于殇子,而彭祖为夭矣。短绠不可以汲深,器小不可以盛大,非其任也。怒出于 不怒,为出于不为。视于无形,则得其所见矣;听于无声,则得其所闻矣。至味 不慊,至言不文,至乐不笑,至音不叫,大匠不斫,大豆不具,大勇不斗,得道 而德从之矣。譬若黄钟之比宫,太簇之比商,无更调焉。以瓦鉒者全,以金钅 主者跋,以玉鉒者发,是故所重者在外,则内为之掘。逐兽者目不见太山,嗜 欲在外,则明所蔽矣。听有音之音者聋,听无音之音者聪;不聋不聪,与神明通。

卜者操龟,筮者端策,以问于数,安所问之哉!舞者举节,坐者不期而 皆如一,所极同也。日出旸谷,入于虞渊,莫知其动,须臾之间,俯人之颈。人 莫欲学御龙,而皆欲学御马;莫欲学治鬼,而欲学治人。急所用也。解门以为薪, 塞井以为臼,人之从事,或时相似,水火相憎,鏏在其间,五味以和。骨肉相 爱,谗贼间之,而父子相危。夫所以养而害所养,譬犹削足而适履,杀头而便冠。 昌羊去蚤虱而来蚙穷,除小害而致大贼,欲小快而害大利。墙之坏也,不若无 也,然逾屋之覆。璧瑗成器,礛诸之功;镆邪断割,砥砺之力。狡兔得而猎犬 烹,高鸟尽而强弩藏。虻与骥,致千里而不飞,无糗粮之资而不饥。失火而遇雨, 失火则不幸,遇雨则幸也。故祸中有福也。

鬻棺者,欲民之疾病也;畜粟者,欲岁之荒饥也。水静则平,平则清,清则 见物之形,弗能匿也。故可以为正。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塞,唇竭而齿寒,河 水之深,其壤在山。钧之缟也,一端以为冠,一端以为纟末,冠则戴致之,纟末 则蹍履之。知己者不可诱以物,明于死生者,不可却以危。故善游者不可惧以 涉。亲莫亲于骨肉,节族之属连也。心失其制,乃反自喜,况疏远乎!圣人之一 道,犹葵之与日也。虽不能与终始哉,其向之诚也。宫池涔则溢,旱则涸。江水 之原,渊泉不能竭。盖非橑不能蔽日,轮非辐不能追疾,然而橑辐未足恃也。金 胜木者,非以一刃残林也;土胜水者,非以一■塞江也。躃者见虎而不走,非 勇,势不便也。倾者易覆也。倚者易軵也。几易助也,湿易雨也。设鼠者机动, 钓鱼者泛杭,任动者车鸣也。

刍狗能立而不能行,蛇床似麋芜而不能芳。谓许由无德,乌获无力,莫不丑 于色。人莫不奋于其所不足。以兔之走,使犬如马,则逮日归风;及其为马,则 又不能走矣。冬有雷电,夏有霜雪,然而寒暑之势不易,小变不足以妨大节。黄 帝生阴阳,上骈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娲所以七十化也。终日之言,必有圣 之事;百发之中,必有羿、逢蒙之巧。然而世不与也,其守节非也。牛蹄彘颅亦 骨也,而世弗灼,必问吉凶于龟者,以其历岁久矣。近敖仓者,不为之多饭;临 江河者,不为之多饮;期满腹而已。兰芝以芳,未尝见霜;鼓造辟兵,寿尽五月 之望。舌之与齿,孰先礲也?錞之与刃,孰先弊也?绳之与矢,孰先直也? 今鳝之与蛇,蚕之与蠋,状相类而爱憎异。晋以垂棘之璧得虞、虢,骊戎以美女 亡晋国。聋者不謌,无以自乐;盲者不观,无以接物。射者遗其■,观书者忘 其爱。意有所在,则忘其所守。

古之所为不可更,则推车至今无蝉■,使但吹竽,使工厌窍,虽中节而不可 听。无其君形者也。与死者同病,难为良医;与亡国同道,难与为谋。为客治饭 而自藜藿,名尊于实也。乳狗之噬虎也,伏鸡之搏狸也,恩之所加,不量其力。 使景曲者,形也;使响浊者,声也。情泄者,中易测,华不时者,不可食也。 庶越者,或以舟,或以车,虽异路,所极一也。佳人不同体,美人不同面,而皆 说于目;梨橘枣栗不同味,而皆调于口。人有盗而富者,富者未必盗;有廉而贫 者,贫者未必廉。蔐苗类絮,而不可以絮;■不类布,而可以为布。出林者 不得直道,行者不得履绳。羿之所以射远中微者,非弓矢也;造父之所以追速致 远者,非辔衔也。海内其所出,故能大;轮复其所过,故能远。

羊肉不慕螘,螘慕于羊肉,羊肉膻也;醯酸不慕蚋,而蚋慕于醯酸。尝 一脔肉而知一镬之味,悬羽与炭而知燥湿之气。以小见大,以近喻远。十顷之陂, 可以灌四十顷;而一顷之陂,不可以灌四顷;大小之衰然。明月之光,可以远望, 而不可以细书;甚雾之朝,可以细书,而不可以远望寻常之外。画者谨毛而失貌, 射者仪小而遗大。治鼠穴而坏里闾,溃小皰而发痤疽,若珠之有颣,玉之有 瑕,置之而全,去之而亏。榛巢者处林茂,安也;窟穴者托埵防,便也。王子 庆忌足嗫麋鹿,手搏兕虎,置之冥室之中,不能搏龟鳖,势不便也。汤放其主而 有荣名,崔杼弑其君而被大谤,所为之则同,所以为之则异。

吕望使老者奋,项托使婴儿矜,以类相慕。使叶落者风摇之,使水浊者鱼挠 之。虎豹之文来射,蝯狖之捷来乍。行一棋,不足以见智;弹一弦,不足以见 悲。三寸之管而无当,天下弗能满;十石而有塞,百斗而足矣。以篙测江,篙终 而以水为测,惑矣。渔者走渊,木者走山,所急者存也;朝之市则走,夕过市则 步,所求者亡也。豹裘而杂,不若狐裘之粹;白璧有考,不得为宝;言至纯之难 也。战兵死之鬼憎神巫,盗贼之辈丑吠狗。无乡之社,易为黍肉;无国之稷,易 为求福。鳖无耳,而目不可以蔽,精于明也;瞽无目,而耳不可以塞,精于聪也。 遗腹子不思其父,无貌于心也;不梦见像,无形于目也。蝮蛇不可为足,虎豹不 可使缘木,马不食脂,桑扈不啄粟,非廉也。

秦通崤塞,而魏筑城也。饥马在厩,寂然无声,投刍其旁,争心乃生;引弓 而射,非弦不能发矢,弦之为射,百分之一也。道德可常,权不可常。故遁关不 可复,亡犴不可再,环可以喻员,不可以轮;绦可以为繶,不必以紃。日月 不并出,狐不二雄,神龙不匹,猛兽不群,鸷鸟不双。循绳而斫则不过,悬衡而 量则不差,植表而望则不惑,损年则嫌于弟,益年则疑于兄,不如循其理,若其 当。人不见龙之飞举而能高者,风雨奉之。蠹众则木折,隙大则墙坏。悬垂之类, 有时而隧;枝格之属,有时而驰。当冻而不死者,不失其适;当暑而不曷者, 不亡其适;未尝适,亡其适。汤沐具而虮虱相吊,大厦成而燕雀相贺,忧乐别也。 柳下惠见饴,曰:“可以养老。”盗跖见饴,曰:“可以黏牡。”见物同,而用 之异。蚕食而不饮,二十二日而化;蝉饮而不食,三十日而脱;蜉蝣不食不饮, 三日而死。人食石而死,蚕食之而不饥;鱼食巴菽而死,鼠食之而肥。类不可 必推。

瓦以火成,不可以得火;竹以水生,不可以得水。扬堁而欲弭尘,被裘而 以翣翼,岂若适衣而已哉!槁竹有火,弗钻不,土中有水,弗掘无泉。 龙象之病,人之宝也;人之病,将有谁宝之者乎?为酒人之利而不酤,则竭;为 车人之利而不僦,则不达。握火提人,反先之热。邻之母死,往哭之;妻死而不 泣,有所劫以然也。西方之倮国,鸟兽弗辟,与为一也。一膊炭,掇之则烂指; 万石俱,去之十步而不死。同气异积也。大勇小勇,有似于此。今有六尺之席, 卧而越之,下材弗难;植而逾之,上材弗易。势施异也。百梅足以为百人酸,一 梅不足以为一人和。有以饭死者,而禁天下之食;有以车为败者,而禁天下之乘; 则悖矣。钓者静之,■者扣舟,罩者抑之,罣者举之,为之异,得鱼一也。

见象牙乃知其大于牛,见虎尾乃知其大于狸,一节见而百节知也。小国不斗 于大国之间,两鹿不斗于伏兕之旁。佐祭者得尝,救斗者得伤。荫不祥之木,为 电雷所扑。或谓冢,或谓陇,或谓笠,或谓簦。头虱与空木之瑟,名同实异也。 日月欲明,而浮云盖之;兰芝欲修,而秋风败之。虎有子,不能搏攫者,辄杀之, 为堕武也。龟纽之玺,贤者以为佩;土壤布在田,能者以为富。予拯溺者金玉, 不若寻常之缠索。视书,上有酒者,下必有肉;上有年者,下必有月。以类而取 之。蒙尘而眯,固其理也,为其不出户而堁之也。屠者羹藿,为车者步行,陶 者用缺盆,匠人处狭庐。为者不必用,用者弗肯为。毂立,三十辐各尽其力,不 得相害。使一辐独入,众辐皆弃,岂能致千里哉!

夜行者掩目而前其手,涉水者解其马载之舟。事有所宜,而有所不施。橘柚 有乡,雚苇有丛。兽同足者相从游,鸟同翼者相从翔。田中之潦,流入于海;附 耳之言,闻于千里也。苏秦步,曰何故;趋,曰何趋驰;有为则议,多事固苛。 皮将弗睹,毛将何顾?畏首畏尾,身凡有几?欲观九州之土,足无千里之行,心 无政教之原,而欲为万民之上,则难。旳々者获,提提者射,故大白若辱,大 德若不足。未尝稼穑,粟满仓;未尝桑蚕,丝满囊;得之不以道,用之必横。海 不受流胔,太山不上小人,旁光不升俎,駠驳不入牲。中夏用箑,快之,至冬 而不知去;褰衣涉水,至陵而不知下;未可以应变。

有山无林,有谷无风,有石无金。满堂之坐,视钩各异,于环带一也。献公 之贤,欺于骊姬;叔孙之智,欺于竖牛。故郑詹入鲁,《春秋》曰:“佞人来。 佞人来。”君子有酒,鄙人鼓缶,虽不见好,亦不见丑。人性便丝衣帛,或射之 则被铠甲,为其不便以得所便。辐之入毂,各值其凿,不得相通,犹人臣各守其 职,不得相干。尝被甲而免射者,被而入水;尝抱壶而度水者,抱而蒙火;可谓 不知类矣。君子之居民上,若以腐索御奔马,若蹍薄冰,蛟在其下,若入林而 遇乳虎。善用人者,若蚈之足,众而不相害;若唇之与齿,坚柔相摩而不相败。 清醠之美,始于耒耜;黼黻之美,在于杼轴。布之新,不如纻;纻之弊,不如 布。或善为新,或恶为故。在颊则好,在颡则丑;绣以为裳则宜, 以为冠则讥。马齿非牛蹄,檀根非椅枝,故见其一本而万物知。石生而坚,兰生 而芳,少自其质,长而愈明。扶之与提,谢之与让,故之与先,诺之与已也,之 与矣,相去千里。污准而粉其颡,腐鼠在坛,烧薰于宫,入水而憎濡,怀臭而求 芳,虽善者弗能为工。

再生者不获,华大早者不胥时落,毋曰不幸,甑终不堕井,抽簪招燐,有 何为惊!使人无度河,可;中河使无度,不可。见虎一文,不知其武;见骥一毛, 不知善走。水虿为蟌,孑孑为蚊,兔啮为螚。物之所为,出于不意,弗知 者惊,知者不怪。铜英青,金英黄,玉英白,■烛捔,膏烛泽也。以微知明, 以外知内。象肉之味不知于口,鬼神之貌不著于目,捕景之说不形于心。冬冰可 折,夏木可结,时难得而易失。木方茂盛,终日采而不知;秋风下霜,一夕而殚。 病热而强之餐,救曷而饮之寒,救经而引其索,拯溺而授之石。欲救之,反为 恶。虽欲谨亡马,不发户辚,虽欲豫就酒,不怀蓐。孟贲探鼠穴,鼠无时死,必 噬其指,失其势也。山云蒸,柱础湿;伏苓掘,兔丝死,一家失熛,百家皆烧。 谗夫阴谋,百姓暴骸。粟得水湿而热,甑得火而液。水中有火,火中有水。疾雷 破石,阴阳相薄。汤沐之于河,有益不多;流潦注海,虽不能益,犹愈于已。

一目之罗,不可以得为鸟;无饵之钓,不可以得鱼;遇士无礼,不可以得贤。 兔丝无根而生,蛇无足而行,鱼无耳而听,蝉无口而鸣。有然之者也。鹤寿千岁, 以极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而尽其乐。纣醢梅伯,文王与诸侯构之;桀辜谏者, 汤使人哭之。狂马不触木,猘狗不自投于河,虽聋虫而不自陷,又况人乎!爱 熊而食之盐,爱獭而饮之酒,虽欲养之,非其道。心所说,毁舟为杕;心所欲, 毁钟为铎。管子以小辱成大荣,苏秦以百诞成一诚。质的张而弓矢集,林木茂而 斧斤入,非或召之,形势所致者也。待利而后拯溺人,亦必以利溺人矣。舟能沉 能浮,愚者不能加足。骐骥驱之不进,引之不止,人君不以取道里。

刺我行者,欲与我交;訾我货者,欲与我市。以水和水不可食,一弦之瑟不 可听。骏马以抑死,直士以正穷,贤者摈于朝,美女摈于宫。行者思于道,而居 者梦于床,慈母吟于巷,适子怀于荆。赤肉县则乌鹊集,鹰隼鸷则众鸟散。物之 散聚,交感以然。食其食者不毁其器,食其实者不折其枝,塞其源者竭,背其本 者枯。交画不畅,连环不解,其解之不以解。临河而羡鱼,不如归家织网。明月 之珠,蠬之病而我之利;虎爪象牙,禽兽之利而我之害。易道良马,使人欲驰; 饮酒而乐,使人欲謌。是而行之,是谓之断;非而行之,必谓之乱。

矢疾,不过二里也;步之迟,百舍不休,千里可致。圣人处于阴,众人处于 阳;圣人行于水,众人行于霜。异音者不可听以一律,异形者不可合于一体。农 夫劳而君子养焉,愚者言而智者择焉。舍茂林而集于枯,不弋鹄而弋乌,难与有 图。寅丘无壑,泉原不溥,寻常之壑,灌千顷之泽。见之明白,处之如玉石;见 之暗晦,必留其谋。以天下之大,托于一人之才,譬若悬千钧之重于木之一枝。 负子而登墙,谓之不祥,为其一人陨而两人伤。善举事者,若乘舟而悲謌,一 人唱而千人和。不能耕而欲黍粱,不能织而喜采裳,无事而求其功,难矣。有荣 华者,必有憔悴;有罗纨者,必有麻蒯。

鸟有沸波者,河伯为之不潮,畏其诚也。故一夫出死,千乘不轻。蝮蛇螫人, 傅以和堇则愈,物故有重而害反为利者。圣人之处乱世,若夏暴而待暮,桑榆之 间,逾易忍也。水虽平,必有波;衡虽正,必有差;尺寸虽齐,必有诡。非规矩 不能定方圆,非准绳不能正曲直。用规矩准绳者,亦有规矩准绳焉。舟覆乃见善 游,马奔乃见良御。嚼而无味者,弗能内于喉;视而无形者,不能思于心。兕虎 在于后,随侯之珠在于前,弗及掇者,先避患而后就利。逐鹿者不顾兔,决千金 之货者不争铢两之价。弓先调而后求劲,马先驯而后求良,人先信而后求能。

陶人弃索,车人掇之;屠者弃销,而锻者拾之;所缓急异也。百星之明,不 如一月之光;十牖之开,不如一户之明。矢之于十步贯兕甲,及其极,不能入鲁 缟。太山之高,背而弗见;秋豪之末,视之可察。山生金,反自刻;木生蠹,反 自食;人生事,反自贼。巧冶不能铸木,巧工不能斫金者,形性然也。白玉不琢, 美珠不文,质有余也。故跬步不休,跛鳖千里;累积不辍,可成丘阜。城成于土, 木直于下,非有事焉,所缘使然。凡用人之道,若以燧取火,疏之则弗得,数之 则弗中,正在疏数之间。从朝视夕者移,从枉准直者亏。圣人之偶物也,若以镜 视形,曲得其情。扬子见逵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墨子见练丝而泣之, 为其可以黄,可以黑。趋舍之相合,犹金石之一调,相去千岁,合一音也。

鸟不干防者,虽近弗射;其当道,虽远弗释。酤酒而酸,买肉而臭;然酤酒 买肉,不离屠沽之家。故求物必于近之者。以诈应诈,以谲应谲,若披蓑而救火, 毁渎而止水,乃愈益多。西施、毛嫱,状貌不可同,世称其好,美钧也。尧、舜、 禹、汤,法籍殊类,得民心一也。圣人者,随时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涔则具擢 对,旱则修土龙。临淄之女,织纨而思行者,为之悖戾。室有美貌,缯为之纂绎。 徵羽之操,不入鄙人之耳。扌和切适,举坐而善,过府而负手者,希不有盗心。 故侮人之鬼者,过社而摇其枝。晋阳处父伐楚以救江,故解捽者不在于捌格,在 于批伔。木大者根扌瞿,山高者基扶,庶巨者志远,体大者节疏。狂者伤人, 莫之怨也;婴儿詈老,莫之疾也;贼心亡也。尾生之信,不如随牛之诞,而又况 一不信者乎!忧父之疾者子,治之者医;进献者祝,治祭者庖。

(9)《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篇1:《淮南子精神训》原文与译文<\/h2>

精神训

【原文】古未有天地之时,惟像无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闵,澒濛鸿洞,莫知其门。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孔乎莫知其所终极,滔乎莫知其所止息;于是乃别为阴阳,离为八极;刚柔相成,万物乃形;烦气为虫,精气为人。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门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是故圣人法天顺情,不拘于俗,不诱于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阴阳为纲,四时为纪;天静以清,地定以宁;万物失之者死,法之者生。

夫静漠者,神明之宅也;虚无者,道之所居也。是故或求之于外者,失之于内;有守之于内者,失之于外。譬犹本与末也,从本引之,干枝万叶,莫不随也。

夫精神者,所受于天也,而形体者,所禀于地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背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故曰一月而膏,二月而肤,三月而胎,四月而肌,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动,九月而躁,十月而生。形体以成,五藏乃形,是故肺主目,肾主鼻,胆主口,肝主耳,外为表而内为里,开闭张歙,各有经纪,故头之圆也象天,足之方也象地。天有四时五行九解三百六十六日,人亦有四支五藏九窍三百六十六节。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故胆为云,肺力气,肝为风,肾为雨,脾为雷,以与天地相参也,而心为之主。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气者,风雨也。日中有踆乌,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失其行,薄蚀无光; 风雨非其时,毁折生灾;五星失其行,州国受殃。

夫天地之到至纮以大,尚犹节其章光,爱其神明,人之耳目曷能久熏劳而不息乎?精神何能久驰骋而不既乎?是故血气者,人之华也;而五脏者,人之精也。夫血气能专于五脏而不外越,则胸腹充而嗜欲省矣。胸腹充而嗜欲省,则耳目清、听视达矣。耳目清、听视达,谓之明。五脏能属于心而无乖,则教志胜而行不之僻矣。教志胜而行之不僻,则精神盛而气不散矣。精神盛而气不散则理,理则均,均则通,通则神,神则以视无不见,以听无不闻也,以为无不成也。是故忧患不能入也,而邪气不能袭。

故事有求之于四海之外而不能遇,或守之于形骸之内而不见也。故所求多者所得少,所见大者所知小。夫孔窍者,精神之户牖也;而气志者,五藏之使候也。耳目淫于声色之乐,则五藏摇动而不定矣。五藏摇动而不定,则血气滔荡而不休矣。血气滔荡而不休,则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矣。精神驰骋于外而不守,则祸福之至虽如丘山,无由识之矣。使耳目精明玄达而无诱慕,气志虚静恬愉而省嗜欲,五藏定宁充盈而不泄,精神内守形骸而不外越,则望于往世之前而视于来事之后,犹未足为也,岂直祸福之间哉!故曰,其出弥远者其知弥少,以言夫精神之不可使外淫也。是故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五声哗耳,使耳不聪;五味乱口,使口爽伤;趣舍滑心,使行飞扬。此四者,天下之所养性也,然皆人累也。故曰:嗜欲者使人之气越,而好憎者使人之心劳,弗疾去则志气日秏。

夫人之所以不能终其寿命而中道夭于刑戮者何也?以其生生之厚,夫惟能无以生为者,则所以修得生也。夫天地运而相通,万物总而为一。能知一,则无一之不知也,不能知一,则无一之能知也。譬吾处于天下也,亦为一物矣。不识天下之以我备其物与?且惟无我而物无不备者乎?然则我变物也,物亦物也。物之与物也,又何以相物也?虽然,其生我也,将以何益?其杀我也。将以何损?夫造化者既以我为坯矣,将无所违之矣。吾安知夫刺灸而欲生者之非惑也?又安知夫绞经而求死者之非福也?或者生乃徭役也,而死乃休息也?天下茫茫,孰知之哉?其生我也,不强求已;其杀我也,不强求止。欲生而不事,憎死而不辞,贱之而弗憎,贵之而弗喜,随其天资而安之不极。吾生也有七尺之形,吾死也有一棺之土。吾生之比于有形之类,犹吾死之沦于无形之中也。然则吾生也物不以益众,吾死也土不以加厚,吾又安知所喜憎利害其间者乎?

夫造化者之攫援物也,譬犹陶人之埏埴也,其取之地而已为盆盎也,与其未离于地也无以异,其已成器而破碎漫澜而复归其故也,与其为盆盎亦无以异矣。夫临江之乡,居人汲水以浸其园;江水弗憎也;苦洿之家,决洿而注之江,洿水弗乐也。是故其中江也,无以异其浸园也;其在洿也,亦无以异其在江也。是故圣人因时以安其位,当世而乐其业。

夫悲乐者,德之邪也;而喜怒者,道之过也;好憎者,心之暴也。故曰: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则与阴俱闭,动则与阳俱开;精神澹然无极,不与物散而天下自服。故心者形之主也,而神者心之宝也。形劳而不休则蹶,精用而不已则竭,是故圣人贵而尊之,不敢越也。

夫有夏后氏之璜者,匣匮而藏之,宝之至也。夫精神之可宝也,非直夏后氏之璜也。是故圣人以无应有,必究其理;以虚受实,必穷其节;恬愉虚静,以终其命。是故无所甚疏,而无所甚亲;抱德炀和,以顺于天;与道为际,与德为邻;不为福始,不为祸先;魂魄处其宅,而精神守其根;死生无变于己,故曰至神。

所谓真人者,性合于道也。故有而若无,实而若虚;处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内不识其外;明白太素,无为复朴;体本抱神,以游于天地之樊,芒然仿佯于尘垢之外而消摇于无事之业。浩浩荡荡乎,机械知巧弗载于心。是故死生亦大矣,而不为变,虽天地覆育,亦不与之掺抱矣。审乎无瑕而不与物糅,见事之乱而能守其宗。若然者,正肝胆,遗耳目;心志专于内,通达耦于一;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浑然而往,逮然而来;形若槁木,心若死灰;忘其五藏,损其形骸;不学而知,不视而见:不为而成,不治而辩;感而应,迫而动,不得已而往,如光之耀,如景之放;以道为紃,有待而然;抱其太清之本而无所容与,而物无能营;廓惝而虚,清靖而无思虑、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涸而不能寒也,大雷毁山而不能惊也,大风晦日而不能伤也。是故视珍宝珠玉犹石砾也,视至尊穷宠犹行客也,视毛嫱西施犹丑也。以死生为一化,以万物为一方,同精于太清之本,而游于忽区之旁。有精而不使,有神而不行,契大浑之朴而立至清之中。是故其寝不梦,其智不萌;其魄不抑,其魂不腾;反覆终始,不知其端绪;甘螟太宵之宅,而觉视于昭昭之宇;休息于无委曲之隅,而游敖于无形埒之野;居而无容,处而无所:其动无形,其静无体;存而若亡,生而若死;出入无间,役使鬼神;沦于不测,入于无间,以不同形相嬗也;终始若环,莫得其伦,此精神之所以能登假于道也,是故真人之所游。

若吹呴呼吸,吐故内新,熊经鸟伸,凫浴蝯躩,鸱视虎顾,是养形之人也,不以滑心,使神滔荡而不失其充,日夜无伤而与物为春,则是合而生时干心也。且人有戒形而无损于心,有缀宅而无秏精。夫癞者趋不变,狂者形不亏,神将有所远徙,孰暇知其所为?故形有摩而神未尝化者,以不化应化,千变万抮而未始有极。化者复归于无形也,不化者与天地俱生也。夫木之死也,青青去之也,夫使木生者岂木也,犹充形者之非形也。故生生者未尝死也,其所生则死矣;化物者未尝化也,其所化则化矣。轻天下,则神无累矣;细万物,则心不惑矣;齐死生,则志不慑矣;同变化,则明不眩矣。众人以为虚言,吾将举类而实之。

人之所以乐为人主者,以其穷耳目之欲,而适躬体之便也。今高台层榭,人之所丽也,而尧朴桷不斲,素题不枅。珍怪奇异,人之所美也,而尧粝粢之饭,藜藿之羹。文绣狐白,人之所好也,而尧布衣掩形,鹿裘御寒。养性之具不加厚,而增之以任重之忧,故举天下而传之于舜,若解重负然,非直辞让,诚无以为也。此轻天下之具也。禹南省方,济于江,黄龙负舟,舟中之人五色无主,禹乃熙笑而称曰:“我受命于天,竭力而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何足以滑和?”视龙犹蝘蜓,颜色不变,龙乃弭耳掉尾而逃。禹之视物亦细矣。郑之神巫相壶子林,见其征,告列子。列子行泣报壶子,壶子持以天壤,名实不入,机发于踵,壶子之视死生亦齐矣。子求行年五十有四而病伛偻,脊管高于顶, 臈下迫颐,两脾在上,烛营指天,匍匐自窥于井曰:“伟哉!造化者其以我为此拘拘耶!”此其视变化亦同矣。故睹尧之道,乃知天下之轻也;观禹之志,乃知天下之细也;原壶子之论,乃知死生之齐也;见子求之行,乃知变化之同也。

夫至人倚不拔之柱,行不关之途;禀不竭之府,学不死之师;无往而不遂,无至而不通;生不足以挂志,死不足以幽神;屈伸俛仰,抱命而婉转;祸福利害,千变万紾,孰足以患心?若此人者,抱素守精;蝉蜕蛇解,游于太清;轻举独住,忽然入冥;凤皇不能与之俪,而况斥鷃乎?势位爵禄,何足以概志也!

晏子与崔杼盟,临死地而不易其义,殖、华将战而死,莒君厚赂而止之,不改其行。故晏子可迫以仁,而不可劫以兵;殖、华可止以义,而不可县以利;君子义死而不可以富贵留也,义为而不可以死亡恐也。彼则直为义耳,而尚犹不拘于物,又况无为者矣。尧不以有天下为贵,故授舜;公子札不以有国为尊,故让位;子罕不以玉为富,故不受宝;务光不以生害义,故自投于渊。由此观之,至贵不待爵,至富不待财。天下至大矣,而以与佗人;身至亲矣,而弃之渊;此外,其余无足利矣。此之谓无累之人。无累之人,不以天下为贵矣。上观至人之论,深原道德之意,以下考世俗之行,乃足羞也。故通许由之意,金縢、豹韬废矣;延陵季子不受吴国,而讼闲田者惭矣;子罕不利宝玉,而争券契者愧矣;务光不污于世,而贪利偷生者闷矣。故不观大义者,不知生之不足贪也;不闻大 言者,不知天下之不足利也。今夫穷鄙之社也,叩盆拊瓴,相和而歌,自以为乐矣。尝试为之击建鼓,撞巨钟,乃性仍仍然知其盆瓴之足羞也。藏诗书,修文学,而不知至论之旨,则拊盆叩瓴之徒也。

夫以天下为者,学之建鼓矣。尊势厚利,人之所贪也。使之左据天下图,而右手刎其喉,愚夫不为。由此观之,生尊于天下也。圣人食足以接气,衣足以盖形,适情不求余,无天下不亏其性,有天下不羡其和,有天下无天下一实也。今赣人敖仓,予人河水,饥而餐之,渴而饮之,其入腹者,不过箪食瓢浆,则身饱而敖仓不为之减也,腹满面河水不为之竭也。有之不加饱,无之不为之饥,与守其篅[竹+屯]、有其井一实也。人大怒破阴,大喜坠阳;大忧内崩,大怖生狂。除秽去累,莫若未始出其宗,乃为大通。清目而不以视,静耳而不以听;钳口而不以言,委心而不以虑;弃聪明而反太素,休精神而弃知故;觉而若眛,以生而若死;终则反本未生之时,而与化为一体。死之与生一体也。

今夫繇者,揭嬇a,负笼土,盐汗交流,喘息薄喉,当此之时,得茠越下,则脱然而喜矣。岩穴之间,非直越下之休也。病疵瘕者,捧心抑腹,膝上叩头,蜷跼而谛,通夕不寐,当此之时,哙然得卧,则亲戚兄弟欢然而喜,夫修夜之宁,非直一哙之乐也。故知宇宙之大,则不可劫以死生;知养生之和,则不可县以天下;知未生之乐,则不可畏以死;知许由之贵于舜,则不贪物。墙之立不若其偃也,又况不为墙乎?冰之凝不若其释也,又况不为冰乎?自无蹠有,自有蹠无;终始无端,莫知其所萌;非通于外内,孰能无好憎?无外之外,至大也;无内之内,至贵也。能知大贵,何往而不遂?

衰世凑学,不知原心反本,直雕琢其性,矫拂其情,以与世交,故目虽欲之,禁之以度;心虽乐之,节之以礼;趋翔周旋,诎节卑拜;肉凝而不食,酒澄而不饮;外束其形,内总其德;钳阴阳之和,而迫性命之情;故终身为悲人。达至道者则不然,理情性,治心术;养以和,持以适;乐道而忘贱,安德而忘贫;性有不欲,无欲而不得,心有不乐,无乐而不为;无益情者不以累德,而便性者不以滑和,故纵体大肆意,而度制可以为天下仪。

今夫儒者,不本其所以欲,而禁其所欲;不原其所以乐,而闭其所乐;是犹决江河之源,而障之以手也。夫牧民者,犹畜禽兽也,不塞其囿垣,使不野心,系绊其足,以禁其动,而欲修生寿终,岂可得乎?夫颜回、季路、子夏、冉伯牛,孔子之通学也。然颜渊夭死,季路葅于卫,子夏失明,冉伯牛为厉,此皆迫性拂情,而不得其和也。故子夏见曾子,一臞一肥,曾子问其故,曰:“出见富贵之乐而欲之,入见先王之道又说之。两者心战,故臞;先王之道胜,故肥。”推此志,非能贪富贵之位,不便侈靡之乐,直宜迫性闭欲,以义自防也。虽情心郁殪,形性屈竭,犹不得已自强也,故莫能终其天年。若夫至人,量腹而食,度形而衣;容身而游,适情而行;余天下而不贪,委万物而不利;处大廓之宇,游无极之野;登太皇,冯太一,玩天地于掌握之中,夫岂为贫富肥臞哉!故儒者非能使人弗欲,而能止之;非能使人勿乐,而能禁之。夫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盗,岂若能使无有盗心哉!

越人得髯蛇,以为上肴,中国得而弃之无用。故知其无所用,贪者能辞之;不知其无所用,廉者不能让也。夫人主之所以残亡其国家,损弃其社稷,身死于人手,为天下笑,未尝非为非欲也。夫仇由贪大钟之赂而亡其国,虞君利垂棘之壁而擒其身,献公艳骊姬之美而乱四世,桓公甘易牙之和而不以时葬,胡王乐之娱而亡上地。使此五君者,适情辞余,以己为度,不随物而动,岂有此大患哉?故射者非矢不中也,学射者不治矢也,御者非辔不行,学御者不为辔也。知冬日之箑、夏日之裘,无用于己,则万物之变为尘埃矣。故以汤止沸,沸乃不止,诚知其本,则去火而已矣。

【译文】上古还没有形成天地的时候,只有模糊不清的状态而无具体形状,这种状态是昏暗幽深、混沌不清,无法知道它的门道。那时有阴阳二神同时产生,一起营造天地;其深远得不知它的尽头,宽广得不知它的边缘。这时便分出天地阴阳,散离成四方八极,阴阳二气互相作用,万物才从中产生形成。这里,杂乱的气产生鱼鸟禽兽和昆虫,而纯精的气则产生人类。因此,人的精神归属于上天,而形骸归属于大地。如果人死以后,精神归属于上天、形骸归属于大地,那“我”还有什么存剩呢?所以圣人遵循天地的运行规则、顺应人的本性,不为世俗所拘束、不被人欲所诱惑,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以阴阳变化、四时运行为准则。天清澈而洁静、地平定而安宁,万物离开它就死亡,依附它就生存。

静漠,是神明的住宅;虚无,是道的居所。因此,只追求身外之物,就会失去对内心精神世界的保养持守,反过来对某些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就会影响人体外形的健康。这就好比树根与树梢的关系,从根本上牵引着树根主干,树的千枝万叶也就无不随之摇动。

人的精神是从上天那里得到的;而形体则是从大地那里得到的。所以说“道生阴阳二气,阴阳二气产生出中和之气,万物均从中和之气中产生。万物背阴而抱阳,阴阳激荡而成和气”。所以说人的生命体产生的过程是:一个月成脂膏状态,二个月变成肿块形状,三个月成胎,四个月生肌肉,五个月长筋络,六个月长骨骼,七个月成人形,八个月胎儿会动弹,九个月则躁动于母腹,十个月就呱呱落地。人之形体一旦形成后,内在五脏也随之形成。所以是肺主管眼,肾主管鼻,胆主管口,肝主管耳。外表五官和内部五脏,开闭张合,各自互相联系着。所以人的脑袋呈圆形,象天,脚呈方形,象地。天有四季、五行、九大分野、三百六十六天,人则也有四肢、五脏、九窍和三百六十经脉。天有风雨寒暑,人则也有取予喜怒。所以这样又可将胆配云,肺配气,肝配风,肾配雨,脾配雷,以此来与天地自然相参验伍配,而这当中心脏是主宰物。因此人的耳目如同天上的日月,气血如同自然之风雨。日中有三足乌,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如果不按常规运行,就会出现昏淡无光的日月蚀;风雨如果不合时令降临,就会毁折农作物而生灾害;五星如果失常运行,它所对应的国家就会遭殃。天地之道宏大深邃,尚且还要节制,珍惜其光彩,人的耳目又怎能长久劳累而不休息呢?人的精神又怎能长久驰骋而不耗尽呢?所以说人的气血和五脏是人的精华。血气如能专注聚集在五脏之内而不外溢,那么这胸腹内的五脏就充实而嗜欲也随之减少。五脏充实而嗜欲减少,就能使耳目清明、视听就畅达。耳目清明、视听畅达,叫做“明”。五脏能归属于心而不与心违逆,这样旺盛之气占优势而使人行为不乖悖、怪僻,人的精神就旺盛而精气不散泄。精神旺盛和精气不散泄则顺畅,顺畅就调匀,调匀则通达无阻,通达无阻就能产生出神奇的能力。这种能力能使人视无不见、听无不闻,没有什么事办不成的。这样,忧患祸害就不会侵入,邪气歪风也无法侵扰。

因此有些事情到四海之外去追求寻找却不能得到,有些则持守在身体之内却不能见效。所以贪多则反而获得少,看见大的反而所知甚少。人的五官七窍是精神的门窗,而气血则是五脏的使者。如果耳目沉溺在声色当中,那么五脏就会动荡不安。五脏动荡不安,那么血气就会激荡不休。血气激荡不休,那么精神就会驰骋在外而不能内守。精神驰骋在外不能持守,那么灾祸就会来临,即使祸大如山丘,你也没法感觉得到。所以,如果让耳目精明通畅而不受外界的诱惑、气志虚静恬愉而省却嗜欲、五脏安宁充盈而不外泄、精神持守于内心而不外越,那么即使是遥远的往事和未来的事情也不够你所认识的,更何况只是觉察眼前一些祸福之间的事情呢!所以说“精神逸出内心越远,所知道的就越少”。这就充分说明精神是不能外泄散逸的。所以,五色迷乱眼睛,使双目昏暗不明;五声哗乱耳朵,使双耳堵塞不聪;五味扰乱舌味,使口舌麻木无味;追逐名利而惑乱心性,使人行为放荡不羁。这四样东西,世间一般性的人是用来养生的,但实际上却是人生的累赘。所以说,嗜欲使人精气散逸,而爱憎之情则使人心力疲惫,假如不赶快清除它们,就会使人气血日耗殆尽。

人之所以不能享尽天年长寿而被刑戮夭折于中途,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因为这些人养生的条件太优厚。也只有那些不过分追求生活条件优厚的人,才能长生。天地运行相通,万物归属总汇于天道。能懂得道的人,也就能无所不懂;不懂得道的人,也就什么都不懂。譬如我们处在天地之间,实际上也是万物中的一物种。不知天下万物是特为我们准备的呢?还是在没有我们之前万物就已具备了呢?然而,我们人也是“物”,其他事物也是“物”,“物”与“物”之间,有必要互称对方为“物”吗?正因为这样,所以天下生出我们,也不增加什么,杀灭我们,也不减少什么。天地既然将我们造化成人,我们也就没有必要违逆天地的造化。我怎么知道用针灸治疗想活命不是糊涂?我又怎么知道用绳上吊自缢轻生不是福气?也许活着的人倒是像在服苦役,而死去的人倒像是在休息。真是天下茫然,谁能明白这其中的奥秘。所以,天地造化生出我,我也不会硬去阻止,天地造化灭杀我,我也不会硬去阻止。企盼活命,人之常情,只是不必为此而费事钻营;厌恶死亡,人之常理,但死到临头却谁又能推辞得掉?受到贬斥,不必怀恨在心,受到褒奖,也不必沾沾自喜。任随天意时运本性安然悠闲而不必着急。我辈生有七尺身躯,死能入棺下地。生时并列于有形事物一类,死后则沦落为无形事物一类。这样,我活着,世界物质也不会因此显多,我死去,大地土壤也不会因此加厚;由此我又怎么知道这中间到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憎恶呢、是利呢还是害呢?造化者制作物体,就像陶匠制作陶器一样,那些从地里取土和泥做成盆盎器物的,和它还在地里没被挖出制成时没有什么不同;那些已经制成器具后又被敲碎散离回到泥土里去的,和制成的盆盎也没有什么不同。临江生活的百姓汲取江水灌溉菜园,江水也决不会因此怀恨在心;受低洼污水侵袭的人家,将污水引入江里,污水也决不会因此高兴。因为当水用来灌溉和水在江中时,这二者没有什么差别;同样当水在污沟里和水在江中时,这二者也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圣人顺应时势而安于自己的位置,适合时世而乐于自己的事业。

或悲或乐,是对德的偏离;喜怒无常,是对道的损坏;好恶分明,是对心的暴踏。所以说“生就像天地自然运行,死就像物质自然变化,静时和阴气一同闭藏,动时和阳气一起开启”。精神澹泊无执,不随物质世界散逸,这样天下就会自然归服。所以心是形体的主宰;而精神又是心的宝贝。形体劳累而不休息就会损伤,精神使用而过度就会衰竭。因此,圣人很看重并遵循这一原则,不敢违背它。

人一旦拥有夏后氏的璜玉,就会用匣子来珍藏它,因为璜玉是最珍贵的珍宝。而精神的珍贵,就远非是夏后氏的璜玉所能相比的。所以圣人用虚无的精神来应对有形的物质,就必定能穷究其中的道理;以虚静来接纳实有,就必定能探究其中的真相细节;圣人恬愉虚静,以尽天年。因此他对外界事物没有什么特别的疏远,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亲近;他只是持守天德怀拥中和,以顺随天性,与“道”一体,和“德”相伴;不为福始,不为祸先,魂魄安处于形骸之内,精神持守着它的根本,死生都无法扰乱他的精神。所以说他达到了神的境界。所谓真人,其本性与道融合一体。所以他既有形而又无形,既实有而又虚无;他精神专一而不问其他,注重内心修养而不受外物诱惑;他洁明纯素,无为而归返朴质,体本抱神,遨游于天地之间,茫然徘徊于尘世之外,逍遥于宇宙初始混沌状态。他心胸浩荡,任何机巧奸诈不藏心内。所以就是生死这样的大事都不能使他有所变化;就是天翻地覆也都不能使他有所变动。他审慎看待无瑕的本性,不与外物杂糅,面对纷乱的世事而持守根本。就是如此,他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心志专于内心修养,使自己的精神和道融为一体。他居住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行动时不知自己所往何处,浑浑然而去,恍恍惚而来。他形如槁木,心如死灰,忘其五脏,损其形骸;不用学就能懂,不用看就能见,不用做就能成,不用管就能治。他受感触才反应,受逼迫才行动,不得已才前往,如光之闪耀,像影仿物形。他以道为准绳,依凭“道体”才有如此表现。他抱守这天道根本而不放纵,因而外物无法扰乱他的心神。他开阔虚空,清静安宁而无思无虑。所以大泽焚烧而不能使他感到热气,河水冰冻而不能使他感到寒冷,雷炸山峰而不能使他受惊,天昏地暗的狂风也不能使他受伤害。因此,他视珍宝珠玉如石块,看至尊帝王像过客,视毛嫱西施似丑女。他将死生视为一种变化,将万物看作同一物类,将精神同合于天道根本而遨游在恍惚无际的区域里。他有精气而不使用,有神功而不显示,与浑然质朴大道融合一体而立足于清静太虚之境地。所以真人是睡时不做梦,智巧不萌生,阴魄不抑制,阳魂不腾升。他周而复始,不知开端和终结。他尽管安睡于漫漫的长夜之中,却能明察到光明世界的一切;他能够在没有边涯的区域里休息,在没有形状的界域里遨游。他居处时没有具体的形貌,住下时没有具体的居所;他形动不留痕迹,静止不见形体;存而若亡,生而若死;他能出入于没有间隙的地方,也能役使魔鬼天神;他既能进入于不可测度的地方,也能处身于没有空间的地方。真人就是这样以不同的形态幻化着,从开始到结束像圆环转圈,无法弄清这其中的道理。这就是真人精神能够通达于“道”的奥秘所在。以上这些就是真人的行为表现。

吹嘘呼吸,吐出污秽之气吸入新鲜空气,像熊悬吊、像鸟伸颈,如鸭浮水、如猿跳跃,像鹰环视、像虎回顾,做些动作的人只是想保养自己的身体,而真人却不必为这些导引之术烦恼。因为真人他即使精神飞扬激荡也不会丧失充实的精气,昼夜变化也不会伤害他,与万物一样有青春活力,这是在于他的品性合于道体,内心有着感应四时变化的能力。有的人形体变化了,但内在心神却无损,有的人生命结束了,但精神无损且永存;这就像生癞疮的人虽然形体受损但精神却无损、志趣也不变。反过来说,有些癫狂患者虽然看上去外形完好,但他的精神却已远离其身躯,谁有闲功夫去弄清他干了些什么!所以,如果有人形体尽管受磨损而精神未曾变化,那么这样的人就能以不变去应对变化;就是外物千变万化而变得没有结果,他还是能对应自如。所以能变化的形体最终要复归于无形,而精神不死倒能与天地同存。树木死后,其绿色的颜色也随之消失。能让树木生存下来的哪里就是树木本身?这就像使形体充实的不是形体本身一样。因此,产生生命的东西是不死的,而它所产生的生命则会死去;化育万物的东西是不变的,而它所化育的万物则会变化。所以,看轻天下,你的精神就不会劳累;看小万物,你的心神就不会惑乱;将生死看得相同,那你就会无所畏惧;将变化看成没变化,那你的眼睛就不会昏花。平庸之辈或许认为我讲的都是虚狂的话,但我会举出这类事例来说明的。

人之所以热衷于做天子君主,是因为天子君主可以穷极耳目的欲望,并能让身体舒舒服服。那些高耸的楼台层叠的榭房,一般人都认为是壮丽的,但是尧帝住房却用不加砍削加工的树木做椽木,梁柱的端头也不加雕饰,更没有斗拱之类的复杂结构;还有那些珍奇的食品,一般人都认为是味道佳美的,但是尧帝却吃粗糙的饭菜,喝用野菜熬成的汤羹;再有那些绣有纹彩的锦衣和纯白狐皮裘衣,一般人都喜爱的,但是尧帝却用麻布遮裹身体,用鹿皮御寒保暖。尧帝的养生条件并不比一般人来得优厚,却有着比一般人多得多的繁重事务所带来的忧虑,所以尧就将天下禅让给舜,就像卸下了重担一样,这实在不是出于一种谦让美德的名声,而是君主王位在尧看来不值什么,实在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这便是“轻天下”的具体事例。夏禹到南方巡视,渡过长江时,一条黄龙游出水面并将夏禹他们所乘坐的船托起,船上的人都吓得神色大变,可禹却恬然地笑着说:“我受命于天,竭尽全力为百姓操劳。我活着是寄寓天地之间,死后是回归自然大地。哪里值得我为生死而来搅乱平静的心境!”在夏禹的眼里,这黄龙就像一条小小的蜥蜴,所以神色不变,而那黄龙最终耷拉着耳朵、掉转尾巴逃走了。这便是“细万物”的具体事例。郑国的神巫给壶子林看相,看到了壶子林脸上显示的凶兆,并将此事告诉了列子。列子哭着前去报告老师壶子。谁知壶子却向列子谈起人之生命起源于天地复归于自然的道理来;在这种人生哲学下“名利”根本不可能被放在心里,死亡之箭突然射来,害怕也没用。这就是壶子“齐死生”的'具体事例。子求已有五十四岁了,得了伛偻病,脊椎骨高于头顶,胸前骨头贴近腮帮,大腿向上,下阴朝天;子求爬到井边照视自己的模样,然后说道:“伟大啊!造化者怎么将我变成这么奇妙的弯曲之形?”这就是子求“同变化”的具体事例。所以,看看尧让帝位,就可知道天子君位的轻微;看看禹的志向,就可知道万物的细小;推断壶子的言论,就可知道生死的相同;看了子求的行为,就可知道变与不变是一样的。

至人倚靠着不可动摇的柱子,走在没有关隘的路上;受用着取之不尽的宝库,从学于长生不老的老师;所以是无论往哪里都顺利,不管到哪里都通畅;不为生存而烦恼,不为死亡而伤神;屈、伸,俯、仰,持守天命而自然变化;祸、福,利、害,不管怎样千变万化,都不能使他伤神患心!像这样的人,拥抱纯素持守精神,如同蝉tuō壳蛇蜕皮那样,从世俗中解脱而遨游于太清天道之中,轻飘升逸、独来独往,恍惚间进入那幽深冥暗处。凤凰也不能和他媲美,更何况那平庸的小鸟?权势地位、爵号利禄哪值得他牵绕心头。

齐国的晏子和崔杼在祖庙盟誓,晏子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改变他不屈从弑君贼臣而忠于社稷的正义气节。杞梁和华周替齐国攻打莒国,被包围而身陷绝境,莒国君主念他们勇武,出重金想收买他们以便停止战斗,但他们两位至死都不改变效忠齐国的行为。所以,对晏子这样的人可以用“仁”来规劝,但不可以兵器武力来胁迫;对杞梁和华周这样的人可以用“义”来制约,但不可以财物来引诱。君子为义而死,是不能用富贵利禄来诱使他们偷生;为“义”而行动的人,是无法用死亡来恐吓他们的。这些为“义”而行动的人都尚且不受物欲的制约拘束,更何况那些什么都不为的人呢!尧不以占有天下为显贵,所以把君位禅让给舜;吴国公子季札不以拥有国家为尊贵,所以坚辞不受长兄让给他的王位;子罕不以拥有宝玉为富有,所以不接受别人送他的宝玉;务光不想用活命贪生而损害忠义,所以情愿自投深渊淹死。由此看来,最高的尊贵获得不是靠爵位来完成的,最大的财富占有不是以金钱来衡量的。天下够大的了,但尧却将天下让给他人;身躯生命够珍贵的了,但务光却将自身生命投入深渊。除了天下和生命,还有什么比它们更珍贵而值得留恋的,而尧和务光却不惜舍弃这些,真正做到不为物累。因为不为物累,所以他们也就不把天下看得无上珍贵的了。由此来考察上述真人或至人的那些理论,深入探究道德旨意,并将这种理论和旨意作标准来考察衡量尘世间世俗的很多行为,就会为这些世俗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所以如果通晓许由让天下的思想,那么像《金縢》《豹韬》之类的治国谋取天下的书籍就可以废弃;相比延陵季子不肯接受吴国君位,那些为夺得封余土地而争讼的人就该感到惭愧;同样,相比子罕不贪宝玉,那些争夺券契的人就显得很低级丑陋;想到务光不愿受到世俗玷污的气节,那些贪生图利的人就会感到不安。所以那些不懂持守伟大气节的人,也就不知道苟且偷生是不值得贪求的;那些从来没有接受过崇高思想、言论的人,也就不知道天下也是不值得留恋的。如今那些穷乡僻壤的地方祭祀社神,当地人敲盆击瓶而奏乐,相和而歌,自娱自乐。反过来,如果为这些人敲起大鼓、撞击大钟,他们就会感到不自在而茫然万分,并会认为自己所敲击的盆瓶是如此微不足道、丢人现眼。那些尽管藏有《诗》《书》,修行文学理论,却不懂大道宏旨的人,就跟这些敲盆击瓶者差不多。

而那些不以天下为尊为贵者,就像这些敲鼓撞钟的人。尊贵的权势和丰厚的利禄,是一般人所贪求的;假若让某人左手掌握着代表他所占有的天下版图,而右手却拿着刀来刎颈自杀,那么即使是最愚蠢者也是不肯这么做的。由此可见,生命还是要比占据天下来得重要。所以圣人进食只求维持生命,衣着只求遮蔽身体,满足人的基本需求而不求多余的东西。天下对他来说,不占有也不会亏损他的天性,占有也不会扰乱他的平和本性,真的是占有天下和不占有天下对圣人来说是一样的。假如现在赐给某人一座粮仓、一条大河,使他能在饿时去吃、渴时能喝,但是这吃进肚中、喝入腹内的,只不过是一竹筒饭和一瓢勺水,粮仓和河水也不因他吃饱喝足而减少涸竭。所以有无粮仓、河水与他的饥饱没有关系;有了粮仓河水,他也不会硬撑、死灌,没了粮仓河水,他也不会挨饿、受竭,有无粮仓、水井对他来说是一样的。人大怒就会破坏阴气、大喜就会损伤阳气、大忧就会摧残内脏、惊恐就会使人发狂。要想消除上述这些精神忧虑和负担,最好的方法是不偏离“道”体这个根本,如能做到这点,就称作为彻底的“通达”。所以,要使双眼明亮就最好是别看五光十色、要使耳朵清静就最好是别听靡淫之音、紧闭嘴巴最好是别多嘴多舌、要使心体坦荡就最好是别滋生忧虑邪念。抛弃聪明智巧而返朴到清洁纯素的境界,休养精神而摒弃智诈。醒着如同梦中、活着就像死去,最终返回到自然初始阶段,使人和造化者融为一体。因为生与死原本就相随相依不可分。

那些服劳役的人,高举嬐诽锹挖土,背着笼筐运土,做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喉咙生烟干痛。这个时候,能够在树荫下歇息片刻,他就会感到舒服而高兴。而要是能在洞穴里休息,那种快乐舒坦就不只是在树荫下休息的那点了。一个腹部长肿瘤的病人,痛得捧心按腹、弓身头膝相碰、卷曲着身子呼号呻吟、通宵达旦不能入睡。这种时候,如能畅快地安睡下来,那么他的父母兄弟就会欢天喜地。而要是能够彻夜安宁,侍候他的父母兄弟的欢乐轻松就不是那么一点儿了。所以,知晓宇宙之广大的人,是不能用生死来胁迫他的;知道以中和之气来养生的人,是不能拿天下权势利禄来引诱他的;懂得未降生时的快乐的人,是不能以死亡来吓唬他的;明白许由比虞舜高贵的人,是不会贪图物质享受的。墙竖立着不若倒塌了为好,更何况压根儿就没有墙呢!凝结了的冰不若融化了为好,更何况根本就没有冰呢!从无到有,从有到无,这种生死有无的转化没有穷尽,没有人知道它是怎样发生的。不通晓“内外”的人,怎能做到无爱憎呢?没有外界边缘的外界区域,是无限大的;没有内部极限的内部微妙,是珍贵的。如果能知晓这无限大和无限细微,还有什么不能遂心如意的!

近世道德衰败,人们趋附那些舍本逐末的学说,不懂得推究天性、返朴根本,只是刻意雕琢、掩饰违逆人的本性,以此来与世俗交往。所以,他们眼睛本想观看五颜六色,却因为有法度禁止而不能不敢;内心虽然有所爱好,却因为有礼节制约而不敢不能;使人们只能左右趋附、上下周旋,卑躬屈膝。肉凝冻了不敢食、酒澄淀了不敢喝。束缚了正常的行为举止,捆束了内在的德性,钳制阴阳二气的调和、压抑生命的真情,所以最终成为一个悲剧人物。而通达道体的人就不是这样。他们理顺自己的性情,整理修治好自己的心术;用平和之气来保养心性,以闲适安宁来持守本性。他们乐于道而忘其贱,安于德而忘其贫;他们生性无欲,因而没有什么不能实现的;他们本心不追求快乐,因而没有什么不快乐;那些无益于本性的事他不拿来累及德性,那些不适宜纯洁天性的事他也不拿来扰乱内心的平和。所以通达道性的人是放松身体、舒缓意念,这种修养身性的法则可以成为天下人的示范。

今天的儒家就是这样不探究人们产生欲望的原缘而只是一味禁止人们的欲望,不探寻人们追求享乐的由来而只是一味阻止人们的享乐。这种做法就像挖开了江河的源头,而却又用手掌去阻挡江流一样。同样,管理百姓如同畜养禽兽,不好好地去堵塞苑囿围墙的缺口,让禽兽产生了逃走的野心,然后却去羁绊这些禽兽的腿脚不让逃跑,这样还想使他们修身养性得以长寿,哪能行呢?所以,尽管颜回、季路、子夏、冉伯牛都是孔子的高足,通晓学问的弟子,可是颜回早死、子路在卫国被砍成肉酱、子夏丧子悲哭导致失明、冉伯牛得了恶疾,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逼迫本性违逆性情而损伤了中和之气。因此子夏见曾子,一时瘦一时胖,曾子感到奇怪问子夏什么原因,子夏回答说:“我外出见富贵能带来很多快乐,所以也想富贵快乐;回家后学习先王之道,又喜欢上了先王之道。这二者在内心世界经常交锋,所以被折腾得瘦削不堪;最后是先王之道取得胜利,所以又胖了。”推究一下子夏的话的意思,就可知道子夏并不是不贪图富贵、不喜欢侈糜享受,只是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封闭自己的欲望,用“义”来防范自我。这样心情忧闷压抑、人体本性扭曲畸形,就是这样还是不停强制压抑自我,所以不能享尽天年。而通达道体的至人就不是这样了,他们是根据饭量来进食,衡量体形来穿衣,容身而游、适情而行,遗弃天下而不贪得、抛弃万物而不求利,身处空旷无垠的天宇、遨游无边无际的区域,登上太空、凭藉天道,玩天地于手掌之中,哪里还会为贫富而伤神得一会儿瘦一会儿胖!所以儒家是不能使人没有欲念,而只会禁止人的欲念;不能使人没有享乐的念头,而只会禁止人的享乐。这种让天下人只是因畏惧刑罚才不敢偷盗的做法,哪比得上使人从根本上不萌生偷盗念头的做法。

越人得到一条大蛇,会当成一顿上等的佳肴,而中原人得到一条大蛇,会因无吃蛇的习惯而将其扔弃掉。所以,如果知道一种东西没有用处的话,即使是一位相当贪婪的人也会推辞不要的;如果不知道一种东西没有用处的话,即使是一位相当廉洁的人也不能辞让给他人。有些国君之所以弄到国破家亡、毁掉社稷、身死于他人之手、被人耻笑的地步,没有不是因为过分追求非分的欲望而造成的。仇由贪得大钟的贿赂而亡了自己的国家;虞国国君贪得垂棘之璧而被晋军俘虏;晋献公贪恋骊姬的美貌而导致晋国四世**;齐桓公贪食易牙奉献的美味佳肴而死后尸体腐烂不能按时下葬;胡王沉溺于女乐之娱而丢失了大批上好的土地。假如这五位君主都能安适自己的本性,辞弃那些非分的欲望,以自己正常的本性需求为限度,不随外界物质的诱惑而动贪心,哪会造成这样大的祸害?所以说,射击没有箭就射不中目标,但学射箭者的根本不在于制箭;驾御没有辔就驾不了御,但学驾御者的根本不在于制辔。懂得扇子在冬天、皮衣在夏天对自己没有用处的道理,那么没有用的万物在你看来也变得像尘埃一样渺小,微不足道。所以舀汤来制止水沸,水是仍然会沸腾不止的;而只有懂得“根本”这词的含意,才能使水停止沸腾,那就是只需撤去炉膛里的火,即抽去火源,这水沸就停止了。

篇2:《淮南子泰族训》原文及译文解析<\/h2>

关于《淮南子泰族训》原文及译文解析

民无廉耻,不可治也;非修礼义,廉耻不立。民不知礼义,法弗能正也;非崇善废丑,不向礼义。无法不可以为治也,不知礼义不可以行法。法能杀不孝者,而不能使人为孔、曾之行;法能刑窃盗者,而不能使人为伯夷之廉。孔子弟子七十,养徒三千人,皆入孝出悌,言为文章,行为仪表,教之所成也。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还踵,化之所致也。

夫刻肌肤,镵①皮革,被创流血,至难也;然越为之以求荣也。圣王在上,明好恶以示之,经诽誉以导之,亲贤而进之,贱不肖而退之,无被创流血之苦,而有高世尊显之名,民孰不从!

古者设法而不犯,刑错而不用,非可刑而不刑也;百工维时,庶绩咸熙②,礼义修而任贤德也。英俊豪杰,各以小大之材,处其位,得其宜,由本流末,以重制轻,则上唱而民和,上动而下随,四海之内,一心同归,背贪鄙而向仁义。其于化民也,若风之摇草木,无之而不靡。

今使愚教知,使不肖临③贤,虽严刑罚,民弗从也。小不能制大,弱不能使强也。故圣主者举贤以立功,不肖主举其所与同。文王举太公望召公奭而王桓公任管仲隰朋而霸此举贤以立功也夫差用太宰嚭而灭秦任李斯赵高而亡此举所与同。

故观其所举而治乱可见也,察其党与而贤不肖可论也。

注①镵(chǎn):刺、刻。 ②熙:光明、兴盛。 ③临:统管、治理。

本段文字节选自《淮南子?泰族训》。《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西汉初年淮南王刘安及门客李尚、苏飞、伍被等共同编著。内容以道家思想为主,糅合了儒法阴阳等家,一般列《淮南子》为杂家。实际上,该书是以道家思想为指导,吸收诸子百家学说,融会贯通而成,是战国至汉初黄老之学理论体系的代表作。《淮南子》在阐明哲理时,旁涉奇物异类、鬼神灵怪,保存了一部分神话材料,像“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共工怒触不周山”等古代神话,主要靠本书得以流传。《泰族训》总论天人之际,古今之变,而落实于治国之道,节选部分“无法不可以为治也,不知礼义不可以行法”强调了礼义教化的作用,阐明了德与法的关系。

文章:文采。仪表:表率。还踵:转身,比喻退缩。这句的意思是至死也不后退。经诽誉:经,划分;诽誉,就是毁誉。百工:就是百官;维,语气助词,用在句中,无义;时,善。庶绩:庶,众;绩,功绩。这两句的意思是,百官都做好自己的工作,各部门的业绩都光明显赫。与同:亲附赞同。党与:朋友。

5.下列句中加点词语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

A.法能刑窃盗者 刑:处罚

C.经诽誉以导之 经:衡量

D.上唱而民和 唱:唱歌

6.下列句子中加点词与例句中加点词意义和用法相同的—项是

例句:礼义修而任贤德也

A.背贪鄙而向仁义

B.剑阁峥嵘而崔嵬

C.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

D.古者设法而不犯,刑错而不用

7.下列用“∕”给文中画线句子断句,正确的一项是

A.文王举太公/望召公奭而王∕桓公任管仲/隰朋而霸此/举贤以立功也∕夫差用太宰嚭而灭∕秦任李斯赵高而亡∕此举所与同。

B.文王举太公/望召公奭而王∕桓公任管仲/隰朋而霸/此举贤以立功也∕夫差用太宰嚭而灭秦/任李斯赵高而亡∕此举所与同。

C.文王举太公望/召公奭而王∕桓公任管仲/隰朋而霸/此举贤以立功也∕夫差用太宰嚭而灭∕秦任李斯赵高而亡∕此举所与同。

D.文王举太公望/召公奭而王∕桓公任管仲/隰朋而霸此/举贤以立功也∕夫差用太宰嚭而灭秦/任李斯赵高而亡∕此举所与同。

二:

6.下列语句中加点词语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

A.法弗能正也 正:正确

C.上唱而民和 唱:倡导

D.察其党与 察:仔细看

本题考查对常见文言实词的理解。解释不正确的是A项。试题所选的四个词语,都是在高中教材中出现过的,仍然是在考查知识的迁移能力。踵,在《触龙说赵太后》一文中,有“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为之泣”一句;唱,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事略序》一文中,“而予三十年前所主唱之三民主义……”也曾学过;察,《石钟山记》“徐而察之”用法就和此处相同。A项的“正”应该是一个使动用法,使……正。因为其他三项词义都比较常见,难度并不大。

7.下列各组语句中加点的词,意义、用法都相同的一组是

A. 被创流血,至难也/碧水东流至此回 B. 然越人为之以求荣也/ 若风之摇草木

C. 百工维时,庶绩咸熙/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D. 圣王在上,明好恶以示之/各以小大之材处其位

本题考查的是常见文言虚词的理解。所考查的并没有局限于通常所说的18个常见虚词,但也是文言文中常见的,作为对照的句子,有两个出自文本,另外两个出自学过的古诗文。正确答案是C项,句中两个加点的“咸”都是副词,全、都。其他三项,A项两个“至”字,前者是程度副词,极,最;后者是动词,到。B项两个“之”字,前者是代词,代前面的“刻肌肤,镵皮革”,后者是助词,用在主谓之间,取消句子独立性。D项的两个“以”字,前者是连词,相当于“而”,可译为“来”;后者是介词,凭借。

8.下列语句括号中是补出的文字,补出后语句的意思不符合文意的'一项是

A.非崇善废丑,(则)不向礼义

B.无法不可以为治也,(故)不知礼义不可以行法

C.言为文章,行为仪表,(此)教之所成也

D.非可刑而不刑(之)也

本题考查的是文言句式。考查对文言省略句省略内容的理解,这一点和以往并没有根本区别。不同的是,往年省略句补出的成分不是主语就是宾语,今年补出的内容两个是连词,另两个是代词,分别是主语和宾语。解答这类试题,同样需要对文意的理解。

A项是一个承接关系复句,应该补出“则”,相当于“那么”“就”;C项“教之所成”承前省略了“此”,用以指代“言为文章,行为仪表”;D项意为“不是在该用刑时故意不用刑去惩戒他们”,省略的应该是代词“之”。这三项补出的内容都是正确的。B项两分句之间是递进关系,而不是因果关系,不应该用“故”,而应该用“而”。所以不符合文意的应该是B项。

9.下列语句编为四组,全部直接反映重礼义教化思想的一组是

①法能行窃盗者,而不能使人为伯夷之廉②无法不可以为治也,不知礼义不可以行法③被创流血,至难也,然越人为之以求荣也

④百工维时,庶绩咸熙,礼义修而任贤德也⑤其于化民也,若风之摇草木,无之而不靡⑥入孝出悌,言为文章,行为仪表,教之所成也

A.①③⑤ B.①②⑤C.②④⑥ D.③④⑥

本题考查的是信息的筛选,正确答案是C。因为题干问的是“全部”,解答这道题,可以用排除法,①句表达的意思是法律的作用毕竟有限,③句是说世风流俗对人的影响,这两项,都不是“直接反映重礼义教化思想”。把包含①③的项排除就可以了。其他四项,⑤句是用比喻的方式表达礼义教化的作用。②句用了一个递进复句,从反面强调礼义教化的重要性,④句“百工维时,庶绩咸熙”是重视礼义的结果,⑥句说孔门弟子“入孝出悌,言为文章,行为仪表”是礼义教化的结果。

10.下列的理解和分析,不符合文意的一项是

A.礼义教化是国之大事,百姓知礼义国家才能兴盛。B.小大之材各得其宜,才能一心同归,政通人和。

C.昏庸的君主只会任用那些对自己唯命是从的人。D.治国离不开严刑峻法,否则就会人心涣散,乱象丛生。

本题考查的是对文意的分析和理解,不符合文意的是D项。本段文字的主旨在于强调礼义教化的作用,认为君主应该修治礼义,任用贤能,这样就可以做到“法设而不犯,刑措而不用”,因此,ABC三项的表述都是正确的,D项的表述与文章的主旨相抵触,在文中找不到依据。

百姓没有廉耻之心,是不能够治理的,不去修治礼义,廉耻观念是不能够建立起来的。百姓不知道礼义,法令也不能使他们进入正道。不崇尚美好,废弃丑陋,那么百姓不会向往礼义;不向往礼义,那么没有法律能够治理了。不懂得礼义,不能够推行法律。法律能够杀死不讲孝道之人,但是不能使人们达到孔子、曾子的高尚品行;法律能够刑断盗窃之人,但是不能使人象伯夷那样廉洁。孔子弟子中贤人七十,受教的学生三千人,都能做到入家讲孝,出家讲悌,言辞具有文彩,行为可以作表率,这是教育所达到的结果;信奉墨子学说的一百八十人,都可以使他们扑向烈火,脚踏利刃,至死不回头,这是教化而养成的。

刻划肌肤,刺烂皮肉,蒙受创伤,不惜流血,可以说是大的灾难了;但是越国人却把断发文身作为尊荣的标志。圣明的君主处在高位,明确好恶来指示给百姓,衡量诽誉来加以引导,亲近贤才而举用他们,鄙视奸佞而斥退他们,没有蒙受创伤、流血的痛苦,而有高于世人尊贵显要的名声,百姓谁能够不跟从他们呢?

古时候法规设立而百姓不会触犯,放置刑律而不去使用,不是可以动用刑罚而不去使用。百官们都能干好自己份内的事,许多功业便可以建成了。这是修治礼义而任用贤人所达到的效果。英俊豪杰,各自凭着他们大小才能而处于自己的位置,得到发挥才能的适宜的处所。这样可以从根本流向末节,用重的来制服轻的;君主倡导而百姓应和,国君行动而臣下跟随;四海之内,一个意念归往一处;背离贪婪之心,而归向大道,这对于感化百姓,就象疾风摇动草木,没有不倒的。

现在使愚蠢的教导聪明的,使不肖的面对贤德的,即使施用严酷的刑罚,百姓也不会跟从。小的不能制服大的,懦弱的不能命令强大的。因此圣明的君主,举用贤才而建立功劳;不肖的国君,举用与自己兴趣相同的人。周文王举用太公望、召公奭而称王,齐桓公任用管仲、隰朋而称霸,这是举用贤才而建立功劳。夫差重用太宰豁而失败,秦国任用李斯、赵高而灭亡,这是举用和自己兴趣相同的人。

因此观察他们举用人才的情况,而治乱便可以看到了;考察他们的党羽,而贤能与不肖就能够论说清楚了。

参考译文二:

百姓没有廉耻之心,是不能够治理的;不去修治礼义,廉耻观念就不能建立。百姓不知道礼义,法令也不能使他们(廉耻之心)变得端正。不崇尚美好,废弃丑陋,那么百姓不会向往礼义。没有法律,就不能够进行治理,不懂得礼义,就不能够推行法律。法律能杀死不讲孝道之人,但是不能使人们达到孔子、曾子的高尚品行;法律能够制裁盗窃之人,而不能使人像伯夷那样廉洁。孔子弟子(中贤人)七十,培养的学生三千人,都能做到在家孝敬父母,在外友爱兄弟,言辞具有文彩,行为可以作人们的表率,这是教育造成的结果;墨家弟子服役的有一百八十人,都可以使他们扑向烈火,脚踏利刃,至死不退缩,这是教化而养成的。

刻划肌肤,刺烂皮肉,受伤流血,可以说是很大的灾难了;但是越国人却这样做来求得荣耀。圣明的君主处在高位,阐明好恶来给百姓看,区分毁誉来引导他们,亲近贤才而任用他们,鄙视奸佞而斥退他们,没有受伤流血的痛苦,却有高于世人尊贵显要的名声,百姓哪个能够不跟从呢?

古时候法规设立了,却没有人触犯,刑律设置了却没有用处,不是在该用刑时故意不用;百官都能干好自己的事情,各方面的功绩光明显赫,这是修治礼义而任用贤人的结果。对于英俊豪杰,依据他们的才能放在应有的位置上,使他们得到应有的权力和待遇。从上到下,以静制动,君主倡导而百姓应和,国君行动而臣下跟随,整个天下,就万众一心,摒弃贪婪和卑下,而归向仁义。这样在教化百姓的时候,就像疾风摇动草木,没有不顺服的。

现在让愚蠢的教导聪明的,使没才能的管理有才能的,即使施用严酷的刑罚,百姓也不会跟从,(这是因为)小的不能制服大的,弱的不能命令强的。因此圣明的君主,任用贤才来建立功业;没有才能的国君,任用亲附赞同自己的人。周文王任用太公望、召公奭而称王,齐桓公任用管仲、隰朋而称霸,这是任用贤才而建立的功业。夫差重用太宰嚭而失败,秦国任用李斯、赵高而灭亡,这是举用亲附赞同自己的人(而造成的后果)。因此观察他们任用人才的情况,就可以看出国家的治乱,考察他们的结交的朋友,就可以评定他们的贤明与否了。

篇3:淮南子人间训原文及翻译<\/h2>

淮南子人间训原文及翻译

或无功而先举,或有功而后赏。何以明之?昔晋文公将与楚战城濮,问于咎犯曰:“为之奈何?”咎犯曰:“仁义之事,君子不厌忠信,战陈之事,不厌诈伪。君其诈之而已矣。一辞咎犯,问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猎,愈多得兽,后必无兽;以诈伪遇人,虽愈利,后无复。君其正之而已矣。”于是不听雍季之计,而用咎犯之谋,与楚人战,大破之。还归赏有功者,先雍季而后咎犯。左右曰:“城濮之战,咎犯之谋也。君行赏先雍季,何也?”文公曰:“咎犯之言,一时之权也。雍季之言,万世之利也。吾岂可以先一时之权,而后万世之利也哉!”

智伯率韩、魏二国伐赵,囤晋阳,决晋水而灌之。城下缘木而处,悬釜而炊。襄子谓张孟谈曰:“城中力已尽,粮食匮乏,大夫病,为之奈何?”张孟谈曰:“亡不能存危不能安无为贵智士臣请试潜行见韩魏之君而约之”乃见韩、魏之君,说之曰:“臣闻之,唇亡而齿寒。今智伯率二君而伐赵,赵将亡矣。赵亡,则君为之次矣。及今而不图之,祸将及二君。”二君曰:“智伯之为人也,粗中而少亲。我谋而泄,事必败。为之奈何?”张孟谈回:“言出君之口,入臣之耳,人孰知之者乎?且同情相成,同利相死,君其图之!”二君乃与张孟谈阴谋与之期。张孟谈乃报襄子。至其日之夜,赵氏杀其守堤之吏,决水灌智伯。智伯军救水而乱,韩、魏翼而击之,襄子将卒犯其前,大败智伯军,杀其身而三分其国。襄子乃赏有功者,而高赫为赏首。群臣请曰:“晋阳之存,张孟谈之功也。而赫为赏首,何也?”襄子曰:“晋阳之围也,寡人国家危,社稷殆,群臣无不有骄侮之心者,唯赫不失君臣之礼,吾是以先之。”

由此观之,义者,人之大本也。虽有战胜存亡之功,不如行义之隆。故君子曰:“关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

有时候没有功劳却先得到荐举,有时候有功劳却后得到赏赐。怎么说明这点呢?以前晋文公要在城濮和楚军交战,文公向咎犯征询意见,问咎犯:“”这仗该怎样打?”咎犯说:“如果是做仁义的事,君子就不该讨厌忠诚守信用;如果是和敌军开战,那最好是兵不厌诈。(现在既然是和楚军交战)君王你就只管使用欺诈就行了。”晋文公辞别咎犯后,又去请教雍季,雍季回答说:“放火来焚烧山林,尽管暂时能打获到很多野兽,但是最终会到无兽可猎的地步;用欺诈手段对付人,虽然一时能获得很多利益,但到最后一定会无利可图。所以君王还是正大光明行事为好。”晋文公没有听从雍季的话,而是采纳了咎犯的计策,和楚军开战时(用计)大败楚军。回国以后,嘉奖有功人员,首先是奖赏雍季,然后才奖赏咎犯。(这时晋文公)身边的人就说了:“我们之所以能在城濮之战中获胜,靠的是咎犯的计策。君王论功行赏将雍季放在最前面,这是为什么?”文公回答说:“咎犯的诈术,只是权宜之计,(适用于一时战争需要);而雍季的忠信观点,则是符合长远的利益,我怎么能只看重权宜之计,却轻视千秋万代的长远利益呢?”

(还有一事例)智伯率领韩、魏两家攻打赵家,包围了晋阳城,并挖开晋水灌淹晋阳城,导致城中的军民爬上树来避水,悬挂着锅来烧饭。这时赵襄子找张孟谈商量:“晋阳城里人力已经耗尽,粮食也十分缺乏,官兵们也缺医少药,你看如何是好?”张孟谈说:“国家面临灭亡而不能使它得到保全,国家面临危险而不能使它太平,那真的是算白白地看重我们这批谋士了。现在让我偷偷试着涉水出城,去拜见魏、韩两家君王,约同他们共同对付智伯。”于是张孟谈暗中出城会见魏、韩两君王,劝说道:“人们常说,唇亡齿寒。今天智伯胁迫你们两家来攻伐我们赵家,眼看赵家将要灭亡。可是(按智伯的`个性)赵家一灭亡,你们就是下一个啊。所以现在假若我们不共同想法对付智伯的话,灾难也就很快要落到你们两家头上了。”韩、魏两家君王说:“智伯这个人,暴戾骄横而少恩寡情。我们的计谋如果泄露,事情就坏了,这如何是好?”张孟谈马上说:“话从二位君王口中出,进入到我的耳中,他人谁还会知道?再说,处境一样、情况相同、利益一致的人应该互相成全,生死与共。请两位君王仔细考虑吧!”于是韩、魏二君王与张孟谈暗中谋划商定举事日期。张孟谈随即潜回城里向赵襄子报告。到了约定日期的晚上,赵襄子派人杀了看守堤防的官兵,挖开大堤使水倒灌进智伯的军营,智伯军队连忙堵水,一片慌乱。这时韩军和魏军从两翼攻打过来,赵襄子又率领军队从正面出击,大败智伯的军队,杀死智伯,又将智伯的封地一分为三(从此晋国也就分为韩、魏、赵三国)。(等到胜利归来)赵襄子奖赏有功人员时,最先受奖赏的是高赫。大臣们提出问题:“晋阳之所以能保住,全仗张孟谈的功劳。可现在却是高赫获首赏,这是什么缘故?”赵襄子回答:“当晋阳被围困的时候,我的国家危难的时候,众多大臣很少不对我流露出轻侮骄傲的神情,唯有高赫仍然不失君臣礼节,所以我首先奖赏他。”

由此看来,“义”才是做人的根本。即使有战胜敌人、挽救国家的大功劳,也比不上施行忠义高贵。所以君子说:“美好的言辞可以博得(换来)尊重,美好的德行可以超越众人。”

篇4:《淮南子·汜论训》阅读答案及译文<\/h2>

事有可行而不可言者,有可言而不可行者。有易为而难成者,有难成而易败者。此四策者,圣人之所独见而留意也。

誳①寸而伸尺,圣人为之;小枉而大直,君子行之。周公有杀弟之累,齐桓有争国之名;然而周公以义补缺,桓公以功灭丑,而皆为贤。今以人之小过,掩其大美,则天下无圣王贤相矣。故目中有疵,不害于视,不可灼也;喉中有病,无害于息,不可凿也。河上②之丘冢,不可胜数,犹之为易也;水激兴波,高下相临,差以寻常,犹之为平。昔者,曹子为鲁将兵,三战不胜,亡地千里。使曹子计不顾后,足不旋踵,刎颈于陈中,则终身为破军擒将矣。然而曹子不羞其败,耻死而无功。柯之盟,揄三尺之刃,造桓公之胸,三战所亡,一朝而反之,勇闻于天下,功立于鲁国。管仲辅公子纠而不能遂,不可谓智;遁逃奔走,不使其难,不可谓勇;束缚桎梏,不讳其耻,不可谓贞。当此三行者,布衣弗友,人君弗臣。然而管仲免于累绁之中,立齐国之政,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管仲出死捐躯,不顾后图,岂有此霸功哉! 今人君之论其臣也,不计其大功,总其略行,而求其小善,则失贤之数也。故人有厚德,无问其小节;而有大誉,无疵其小故,夫牛蹄之涔③,不能生鳝鳢鲔,而蜂房不容鹄卵;小形不足以包大体也。

注释:①誳:弯曲。②河上:黄河边,这里指黄河边的平地。③涔:积水。

6.下列语句中,加点的词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

A. 有难成而易败者 败:毁坏

B. 河上之丘冢不可胜数,犹之为易也 易:平坦

C. 三战所亡,一朝而反之 反:返回,这里指收回

D. 不计其大功,总其略行而求小善 略:简略

【参考答案】D

【试题分析】 略是“简要”的意思

【高考考点】本题考查理解常见文言实词在文中的含义。

【备考提示】要将选项答案带入到语境中加以分析。

7.下列各组语句中,加点的词意义和用法都相同的一组是

A. 事有可行而不可言者

圣人之所独见而留意也

B. 昔者,曹子为鲁将兵

则终身为破军擒将矣

C. 使曹子计不顾后

使管仲出死捐躯

D. 布衣弗友,人君弗臣

今人君论其臣也

【参考答案】C

【试题分析】A转折,却/顺承,就,B 介词,给,替/动词,做;D名词活用作动词/名词

【高考考点】理解常见文言虚词在文中的意义和用法以及词类的活用

【备考提示】要把文言虚词翻译成现代汉语进行比较,看是否能翻译成同一个词。联系文句的整体意义和上下文的意义,注意辨明上下文的关系。借助语句的结构,看两句中该虚词词性和所作的成分是否相同。备考需要夯实课本中的基本篇目中重点实虚词的含义。

8. 下列语句的括号中是补出词语,补出后不符合文意的一项是

A. 目中有疵,不害于视,(则)不可灼也

B. 喉中有病,(苟)无害于息,不可凿也

C. 水激兴波,高下相临,差以寻常,(而)犹之为平

D. 遁逃奔走,(然)不使其难,不可谓勇

【参考答案】D

【试题分析】然应为却,表示转折关系。

【备考提示】勾连前后句,可以确定。

9.下列的理解和分析,不符合文意的一项是

A.世间之事是极为复杂多样的,古代圣贤对此有独到的见解并十分关注。

B.代价与成功总是成正比,这在周公、齐桓和曹子身上都得到了印证。

C.管仲虽称不上智、勇、贞,但他仍为齐国的`霸业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D.评价人物要着眼于大处和长远,而不能仅看一时的成败和小的污点。

【参考答案】B

事情有可以做却不可以说的,也有可以说但不可以做的。有容易施行却难于成功的,也有难于成功却容易失败的。这四方面的谋略,是只有圣人能认识而且留意的。

曲折一寸而伸展一尺,圣人做这样的事;枉曲小的而大的正直,君子实行这样的主张。周公有杀害弟弟的的牵累,齐桓公有与兄长争当国君的名声。然而周公用道义来弥补缺点,齐桓公用功绩来消除恶名,因而都成为贤人。假如因为人家小的过失而掩盖人家大的美好行为,那么天下就没有圣明的君主、贤能的宰相了。因此眼睛里有毛病,只要不妨碍看东西,不可以用火炙烤;喉咙里有毛病,只要不妨碍呼吸,就不能凿穿它。山坡上的土丘,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但仍旧可以看作是平坦的;水激荡兴起波澜,浪峰波谷相临,相差用寻(一寻为八尺)常(一常为两寻)来计算,还是可以看作是平静的。从前,曹沫为鲁国带兵打仗,连战三场都不能取胜,丧失了以千里土地。假使曹沫决计不顾后果,脚跟都不旋转一下,在阵地上拔刀自杀,那么一辈子也只是一个败军中被俘虏的武将罢了。然而曹沫不以他的失败为可耻,羞愧到死仍旧没有功劳。柯邑结盟,曹沫手持三尺匕首,逼近齐桓公的胸膛,使自己三次战败而失去的土地,一下子就夺了回来,武勇的名声传遍天下,在鲁国建立了功劳管仲辅佐公子纠,不能说是有智慧;失败后逃亡却没有死于危难,不能说是勇敢;被戴上手铐脚镣,不顾忌耻辱,不能说是忠贞。有这三种毛病的人,一般的百姓都不屑于他交朋友,君主也不愿意把他作为臣子。然而管仲却能使自己免于牢狱之苦,执掌齐国的政权,就此会合诸侯,一举匡正天下。假使管仲自杀捐躯,不顾以后的打算,哪里会有这种建立霸业的功劳呢?如果君主评论他的臣下,不考虑他的大功,不总结他的主要行为,却苛求他细小之处的完美,那么,这就是失去贤人的作法了。因此,人只要有大德,就不追问他的小节;只要有美好的名声,就不挑剔他小的过失。牛蹄印里的积水不能生长出鳝鱼鳣鱼鲔鱼的,蜂巢里容不下天鹅卵的,因为小的形体不能容下大的内容的。

篇5:《淮南子人间训》阅读答案及原文翻译<\/h2>

《淮南子人间训》阅读答案及原文翻译

忠臣者务崇君之德,谄臣者务广君之地。何以明之?陈夏征舒弑其君,楚庄王伐之,陈人听令。庄王以讨有罪,遣卒戍陈,大夫毕贺。申叔时使于齐,反还而不贺。庄王曰:“陈为无道,寡人起九军以讨之,征躁动,诛罪人,群臣皆贺,而子独不贺,何也?”申叔时曰:“牵牛蹊人之田,田主杀其人而夺之牛,罪则有之,罚亦重矣。今君王以陈为无道,兴兵而攻,因以诛罪人,遣人戍陈。诸侯闻之,以王为非诛罪人也,贪陈国也。盖闻君子不弃义以取利。”王曰:“善!”乃罢陈之戍,立陈之后,诸侯闻之,皆朝于楚。此务崇君之德者也。

张武为智伯谋曰:“晋六将军,中行、文子最弱,而上下离心,可伐以广地。”于是伐文子、中行氏,灭之矣。又教智伯求地于韩、魏、赵。韩、魏裂地而授之,赵氏不与,乃率韩、魏而伐赵,围晋阳三年。三国阴谋同计,以击智氏,遂灭之。此务为君广地者也。

夫为君崇德者霸,为君广地者灭,故千乘之国,行文德者王,汤武是也;万乘之国,好广地者亡,智伯是也。昔者智伯骄,伐文子、中行而克之,又劫韩、魏之君而割其地,尚以为未足,遂兴兵伐赵。韩、魏反之,军败晋阳之下,身死高梁之东,头为饮器,国分为三,为天下笑。此不知足之祸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修久。”此之谓也。 (《淮南子人间训》)

A、忠臣者务崇君之德 崇:使……崇高

B、牵牛蹊人之田 蹊:践踏

C、乃罢陈之戍,立陈之后 罢:罢免

D、三国阴谋同计 阴谋:暗中谋划

① 庄王以讨有罪,遣卒戍陈,大夫毕贺

② 诸侯闻之,以王为非诛罪人也,贪陈国也

③ 乃罢陈之戍,立陈之后,诸侯闻之,皆朝于楚

④ 韩、魏裂地而授之,赵氏不与

⑤ 三国阴谋同计,以击智氏,遂灭之

⑥ 万乘之国,好广地者亡,智伯是也

A、①②⑤ B、③⑤⑥ C、①③④ D、②④⑥

A、楚庄王遣卒戍陈的根本目的在于诛杀夏征舒,对陈国的土地并无贪图之心。

B、楚庄王听取了申叔时的谏言后,罢陈之戍,立陈之后,使诸侯皆朝于楚。

C、智伯听信谄臣之言,裂韩、魏之地,兴兵伐赵,最终导致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D、本文明辨了忠臣、谄臣之别,并阐释了君主只有知足、知止,才能长久的`道理。

(2)故千乘之国,行文德者王,汤武是也;万乘之国,好广地者亡,智伯是也。(4分)

参考答案

4.C “罢”应该是“撤掉、撤出”之意。

5.B ③从正面证明了观点;⑤⑥从反面证明了观点; ③楚庄王放弃了对陈的占领是“知止”,得到了诸侯的尊重是“不辱”,说明“知足不辱,知止不殆”;⑤三国灭智氏是智氏不知足.不知止导致的结果。⑥智氏“好广地”是“不知止”“不知足”,“亡”是“殆”,从反面证明了“知足不辱,知止不殆”。

6.A从文中看不出楚庄王“对陈国的土地并无贪图之心”。

所以,千辆兵车的诸侯小国,只要实行德政就能称王天下,像商汤王和周武王就是这样;而万辆兵车的大国,如果喜欢扩展领地,最终还是导致灭亡,像智伯就是这样。

忠诚的臣子力求使君王品行高尚,而谄佞的臣子力求使君王的领土扩展。怎么证明这点呢?陈国的夏征舒杀害了他的国君,楚庄王发兵讨伐他,陈国人也听从楚王的命令。庄王讨伐有罪之人以后,留下部队驻扎在陈国,楚国的大夫们全都来表示庆贺。当时申叔时正出使齐国,回国以后却没有表示庆贺。楚庄王就问申叔时:“陈国叛臣大逆不道,我发动大军讨伐他们,平息了躁动,惩处了罪人,群臣都来庆贺,唯独你不庆贺,为什么呢?”申叔时说:“有人牵牛踩踏了别人家的田,田主杀了那牛的主人又抢走了他的牛。牵牛人的罪过倒是有的,但是这样的惩处也太重了。今天您认为陈国弑君者大逆不道,发兵征讨,已经诛杀了罪臣,却还派兵驻扎在陈国不走。诸侯们听到这件事情,认为你君王发兵征讨的目的不在诛杀罪臣,而是在贪图人家的国家。我听说君子是不抛弃道义来谋取利益的。”楚庄王说:“你讲得好。”于是便撤走了戍守陈国的部队,并立了陈国国君的后代作新的国君。诸侯们知道这件事后,都到楚国来朝拜。这就是在竭力使君王品行高尚啊。

张武替智伯出主意,说:“晋国的六大将军中,中行、文子最弱小,而且他们内部又离心离德,现在正好可以讨伐他们来扩展我们的领地。”智伯于是听从张武的计谋发兵攻打中行、文子氏。把他们消灭之后,张武又唆使智伯向魏、韩、赵三家索要土地。韩家和魏家割让了土地给他,而赵家不肯割让。智伯于是胁迫韩、魏两家一起攻打赵家,并包围晋阳达三年之久。后来赵、魏、韩三家暗中联合,秘密商议,一同进攻智伯,于是消灭了智伯家族。这就是竭力使君王的领土扩展的结果啊。

竭力使君王的品德高尚,君王终于称霸天下;竭力使君王的领土扩展,君王最终被人家消灭。所以,千辆兵车的诸侯小国,只要实行德政就能称王天下,像商汤王和周武王就是这样;而万辆兵车的大国,如果喜欢扩展领地,最终还是导致灭亡,像智伯就是这样。过去智伯骄横,攻打中行文子,并且战胜了他们,又胁迫韩魏的君主,割去了他们的土地。还认为不满足,于是起兵伐赵,韩魏二君反戈一击,智伯兵败晋阳城下,身死高梁城东,头颅被作为溺器,国家被分为三份,被天下人笑话,这都是不知足所带来的祸患哪。老子说:“知道满足就不会遭到羞辱,知道适可而止就不会遇到危险,这样就可以保持长久。”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篇6:杞人忧天原文与译文<\/h2>

晓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积气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坠,亦不能有所中伤。”

其人曰:“奈地坏何?”

晓者曰:“地积块耳,充塞四虚,亡处亡块。若躇步跐蹈,终日在地上行止,奈何忧其坏?”

其人舍然大喜,晓之者亦舍然大喜。

译文:

杞国有个人担忧天会塌地会陷,自己无处存身,便整天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又有一个为他的忧愁而担心的人,就去开导他,说:“天不过是积聚的气体罢了,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空气的。你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整天都在天空里活动,怎么还担心天会塌下来呢?”

那个人说:“天如果是气体,日月星辰不就会坠落下来了吗?”

开导他的人说:“日月星辰也是空气中发光的东西,即使掉下来,也不会伤害什么。”

那个人又说:“那地坏了又怎么办呢?”

开导他的人说:“大地是土块堆积成的`罢了,填满了四处,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有土块的。你行走跳跃,整天都在地上活动,怎么还担心会陷下去呢?”

经过这个人一解释,那个杞国人放下心来,很高兴;开导他的人也放了心,很高兴。

篇7:桃花源记原文与译文<\/h2>

《桃花源记》

陶渊明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xíng),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yǎn)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qiānmò)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zhuó),悉如外人。黄发垂髫(tiáo),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yāo)还家,为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jiàn)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陶渊明,一名潜,字元亮,东晋浔阳柴桑人。中国文学史上的著名诗人之一。他的曾祖陶侃做过晋朝的大司马,祖父和父亲也做过太守一类的官,到陶渊明时,家境破落。他自幼博览群书,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但处在**社会,很难有所作为。他喜爱山水,不慕荣利,为了养家,做过祭酒、参军等小官。41岁时任彭泽令,仅80余天,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为由离职,从此过着“躬耕自资”的隐居生活,直到去世。著有《陶渊明集》。

陶诗约存120首,文10余篇,内容多描写农村生活,表现优美的自然风光和他热爱田园生活,不愿与统治者同流合污的思想感情,构思奇特,语言清新,质朴自然,个性鲜明,具有独特风格,对我国诗歌发展产生了广泛影响。

《桃花源记》是《桃花源诗并记》的组成部分,写作年代大约是南朝宋永初二年,这时陶渊明已经57岁了。他拒绝同刘裕的宋政权合作,不满黑暗的政治现实,同时又由于他长期和农民接近,理解他们追求理想社会的愿望,所以写了这篇记和诗。记和诗内容一致,但重点和表现手法不同。文章全用客观的记叙方法,虚构了一些人物和情节,而诗则直接表达了作者对桃花源这个美好淳朴的理想社会的向往,以记叙为主,融叙事、写景、抒情、议论于一炉。由于本文的创作,后来就用“世外桃源”比喻理想中的生活安乐的地方,或与外界隔绝,脱离现实斗争的幻想境界。在人类发展史上,“桃花源”是一定历史阶段的理想国度的蓝图之一。

晋朝太元年间,有位武陵人以捕鱼为生。他沿着一条溪流划船前行,忘了路程的远近。忽然遇到一片桃花林,两岸几百步内,里面没有别的杂树。地上芳草鲜嫩茂美,满地落花。渔人见到这片景色很是惊异。于是又向前划去,想走到这林子的尽头。

桃花林在溪水的发源处没有了,只见那里有一座山,山边有个小洞,似乎有光线。就离了船,从洞口进去。初进时,洞口很窄,只能勉强通过一个人,再走几十步,就突然开阔敞亮了。这里土地平坦宽广,房屋整齐,有肥沃的土地,美好的池塘和桑树竹林之类。田间小路交锗畅通,鸡鸣狗叫声彼此都能听到。这里人们来来往往耕田劳作,男男女女的穿戴完全像桃花源以外的人。老人小孩,都充满喜悦之情,显得心满意足。

看到渔人,竟大为吃惊,问从哪里来。详细的回答了。就邀请到他家里去,摆酒杀鸡做饭菜款待。村中的人听说来了这么一个人,都来打听消息。自称祖先躲避秦时的战乱,带领妻子儿女和乡邻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不再从这里出去,于是就和外面的人断绝了往来。问起现在是什么朝代;竟然不知道有汉朝,更不必说魏晋了。这位渔人一件件的给他们详细讲述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感叹惋惜。其他人各自再请到他们家去,都拿酒饭款待。在这里住了几天,就告辞离开。这里的人告诉说:“不必对外面的人说起。”。

出来以后,找到他的船,就沿着来路划出去,一路上处处做上标记。到了郡城,去拜见太守,报告了这些情况。太守立即派人跟他前往,寻找原先所做的标记,竟迷失了方向,没有再找到那条路。南阳人刘子骥,是个德行高尚的人,听到这件事,高兴地打算前往,计划还未实现,不久因病去世。后来就再没有去探访的人了。

《桃花源记》是陶渊明的代表作之一,约作于永初二年(421),即南朝刘裕弑君篡位的第二年。这时作者归隐田园已经16年了。年轻时的.陶渊明本有“大济苍生”之志,可是,他生活的时代正是晋宋易代之际,东晋王朝极端腐败,对外一味投降,安于江左一隅之地。统治集团生活荒淫,内部互相倾轧,军阀连年混战,赋税徭役繁重,加深了人民的剥削和压榨。在国家濒临崩溃的**岁月里,陶渊明的一腔抱负根本无法实现。同时,东晋王朝承袭旧制,实行门阀制度,保护高门士族贵族官僚的特权,致使中小地主出身的知识分子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像陶渊明这样一个祖辈父辈仅做过一任太守一类官职,家境早已败落的寒门之士,当然就“壮志难酬”了。加之他性格耿直,清明廉正,不愿卑躬屈膝攀附权贵,因而和污浊黑暗的现实社会发生了尖锐的矛盾,产生了格格不入的感情。义熙元年(405),他仓促而坚决地辞去了上任仅81天的彭泽县令,与统治者最后决裂,长期隐居田园,躬耕僻野。

他虽“心远地自偏”,但“猛志固常在”,仍旧关心国家政事。元熙二年六月,刘裕废晋恭帝为零陵王,改年号为“永初”。次年,刘裕采取阴谋手段,用毒酒杀害晋恭帝。这些不能不激起陶渊明思想的波澜。他从固有的儒家观念出发,产生了对刘裕政权的不满,加深了对现实社会的憎恨。但他无法改变、也不愿干预这种现状,只好借助创作来抒写情怀,塑造了一个与污浊黑暗社会相对立的美好境界,以寄托自己的政治理想与美好情趣。《桃花源记》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

《桃花源记》虽是东晋大诗人陶渊明为其《桃花源诗》所作的一篇“序文”,却早已被人们视为精美的散文而推崇备至。这篇短文以简炼的文字、委婉的文笔、非凡的文采虚构了一个“没有君主,没有赋税,没有战乱,人人劳作,家家快乐”的理想社会,这就是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向往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今天,在首届中国·常德桃花源旅游节开幕前夕,笔者再次品读《桃花源记》这一流传千古的名篇,倍感其意境兼美,文情俱佳,内涵丰富,魅力无穷。

追求浪漫的杰作

东晋王朝,极端腐败,内部互相倾轧,军阀连年混战,赋税徭役繁重,国家濒临崩溃。同时,朝廷承袭旧制,保护士族特权。因而年轻时的陶渊明,尽管有着“大济苍生”之志,但在如此背景下为官,必然“壮志难酬”。加之其性格耿直,不愿为五斗米折腰,很快就成了官场上的异类。于是,仅当了81天彭泽县令的他,便于义熙元年(405年)不得不辞官挂印,从此长期隐居田园,躬耕僻野。元熙二年,刘裕弑君篡位,建立南朝。这更激起了陶渊明对黑暗社会的强烈不满。在无可奈何中,他只好借助文学创作来虚构一个与黑暗现实相对立的美好境界,以抒发自己的情怀,《桃花源记》就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问世了。

“桃林景色,秀丽诱人;桃洞入口,神秘离奇;桃源仙境,与世隔绝;出之桃源,不可复得”;“这里虽然没有长生不老的神仙,没有唾手可得的财宝,但一群避秦难世的普通民众却享受着自给自足、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一切都为“世外桃源”涂上了一层神秘而浪漫的色彩。如此完美之仙境,怎不令人陶醉,难怪渔人也要为此而流连忘返。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美好的心愿,若述之笔端,犹如七彩云霞。显然,《桃花源记》就是陶渊明在残酷的现实生活基础上,为寻求心灵慰藉、追求理想境界而撰写的一篇具有浓厚浪漫主义色彩的神奇杰作。我们不难看出,这篇文章所描写的景象既有现实社会的影子,又是陶令心中的梦想;它既不同于神话传说,又具有一定神话传说的色彩。有必要强调的是,陶渊明所设计的这个理想社会,与老子的“小国寡民”式社会是有着根本区别的。老子主张复古、倒退,并希望人们永远停留在原始社会极低的生产力水平上;而陶渊明描绘的“世外桃源”,则是与东晋黑暗现实相对立的理想社会:那里“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这与老子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境界绝然不同,就是《礼记·礼运篇》所描绘的“大同世界”,也不可与陶渊明的理想王国混为一谈。因为前者只是幻想的抽象理论,而后者则是折射现实社会生活的具体蓝图;前者仅仅是儒家宣传空想观点而提出的一种假设,而后者则是封建社会广大人民向往自由幸福生活的直接反映。正因为陶渊明把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如此完美地结合起来,才使得《桃花源记》这一名篇具有了永恒的魅力。

《桃花源记》之所以能成为脍炙人口、千古传诵的美文,还因为陶渊明秀丽的文笔将“世外桃源”描绘得既神奇美丽又扑朔迷离。笔者以为,其创作艺术特点主要有三:

一是叙事简练,惜墨如金。在当时一味讲究辞藻、雕琢字句、形式主义盛行的氛围中,陶渊明却以清新、朴实的语言来描绘自己的理想境界,全篇文章既没有典故的堆砌,也没有字句的雕琢,语言朴素,明白如话,风格明快,委婉得体。尤其是作者仅用三百多个文字就把发现桃花源的始末以及桃花源中的景物、环境、风土、民情、来历、交往等描写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真可谓惜墨如金。可以说《桃花源记》就像一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奇葩,如此独到的文字功夫真是令人称奇。

二是写景优美,如诗如画。“缘溪行,……忽逢桃花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陶渊明妙笔生花,就像一组电影中的长镜头:既有清澈的小溪,又有鲜嫩的小草,还有那桃花盛开的成片桃林,如此美不胜收的景色,自然引起了渔人探访桃花源的好奇。“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是一段描写桃花源里面情景的文字,作者仅寥寥数语,便将一幅恬静和谐、悠然自得的山村场景呈现在我们面前。毫无疑问,桃花源里如诗如画般的美景,也自然会激发广大读者浓厚的品赏兴致。

三是虚实相衬,亦真亦幻。作者借用小说的写法,以一个捕鱼人发现桃花源的始末为线索展开故事。文章一开始就点明了时间、地点和人物,此后,他还把渔人怎样步入桃林、怎样进入桃花源、怎样和桃花源人对话、走出桃花源时怎样沿途标记等等都刻画得非常细致,如此着笔,就是要使人们觉得桃花源这个地方确乎存在。但是作者又通过几个绝妙的文字,把故事讲述得跌宕起伏,扑朔迷离。比如“晋太元中”的“中”字就用得很巧妙,作者把渔人进入桃花源的故事仅仅假设在东晋孝武帝太元年间,而不明确具体的年份,于是故事就具有了传说的性质;又如“缘溪行,忘路之远近”的“忘”字和“忽逢桃花林”的“忽”字,也具有画龙点睛之神奇,它不但把渔人步入桃花源之路点化得空灵剔透、飘忽不定,而且把渔人进入桃花源前恍惚迷离的状态描绘得有声有色;再如渔人走出桃花源后再度寻访时,用“遂迷不复得路”一语与前述“忘路之远近”中的“忘”字相照应,这又是可圈可点之笔,就因为有了这个“迷”字,瞬息之间,“桃花源”便如同烟消云散,杳然不知所往。最后,作者还通过讲述南阳雅士刘子骥寻访仙境未遂一事,进一步渲染桃花源神奇多变、虚实莫测的气氛,使得文章更加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由此可见,作者笔下的桃花源的确只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境界,它似在人间,又非在人间;它不是人间,却胜似人间;它只可于无意中得之,却不可于有意中求之。这种虚实相衬的对比写法,既强化了整篇文章浓烈的浪漫虚幻色彩,也流露了作者苦闷迷惘的真实情感,从而,更引发了千百年来读者的无限遐思。

陶渊明被尊称为隐逸诗人之宗,他在《桃花源记》一文中所表现出来的“身居田园,关注民生”的文人情节,溢于言表的“自由、豁达、乐观”精神,开拓了中国古代文人的精神世界。尽管他只是虚构了一个与残酷现实社会相对立的理想世界,但其笔下的“世外桃源”,却是一个和平安定、令人向往的美好社会,他的这一崇高理想境界,比英国思想家托马斯·莫尔笔下的“乌托邦”早600多年,比19世纪早期法国圣西门、傅立叶、欧文的“空想社会主义”大约早1300多年,比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学说大约早1400多年,可见陶渊明确是开创世界以人为本、和谐平等、幸福快乐价值观之先驱。

我国素有“山川以人而胜”的传统,所谓“景不自美,因人而彰”,“地不自胜,惟人则名”。王勃之于滕王阁,李白之于敬亭山,崔颢之于黄鹤楼,范仲淹之于岳阳楼,欧阳修之于醉翁亭,凡此种种,莫不如此。地处武陵余脉的桃源,本是一处鲜为人知的荒僻之地,自《桃花源记》问世之后,才开始有文人来此涉足山溪,探寻仙源。唐代开元天宝年间,桃花源的传说开始引起朝廷关注,天宝七年,即诏令“三十户蠲免税赋,永充洒扫,守备山林”。此后,文以景传,景以文盛,文景交融,声名远播。它不仅吸引了无以计数的游客,而且令无数文人墨客为之神魂颠倒,王昌龄、孟浩然、李白、刘禹锡、杜牧、陆游、姜夔等著名文人也曾纷纷慕名而至。桃花源究竟是“仙境”还是“人世”?这一直是一个众说纷纭的话题。唐代王维、韩愈、刘禹锡把桃花源视为人间的仙境,而宋代的王安石、苏东坡则把桃花源看作避乱的圣地,近代梁启超则把桃花源称之为“东方世界的‘乌托邦’”,当代的陈寅格则称:“桃花源记,寓意之文,亦写实之文也”。千百年来,《桃花源记》竟然赢得世人如此津津乐道,实乃世上罕见。

《桃花源记》问世一千六百多年来,对后世的影响可谓既相当积极又非常深远。《桃花源记》就像一面镜子,真实地反映和无情地揭露了所处社会的丑恶;《桃花源记》就像一座灯塔,勇敢地开启了一道探索理想社会的亮光;《桃花源记》就像一柄火炬,毅然地点燃了世人追求美好生活的希望。

掩卷搁笔,浮想联翩。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真不愧是美丽而神奇的人间仙境,它不仅深深地感染了笔者的情绪,也强烈地振撼了笔者的心灵。今日之桃花源,早就因为《桃花源记》而举世闻名,而陶渊明所期望的理想社会正在桃源逐渐变成现实,眼下这里的山水洞谷之美、寺观亭阁之盛、诗联碑刻之丰、历史传说之奇、桃源人家之趣,无不给游人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我们可以预见,内涵丰富、历史悠久的桃花源文化必将继续传承下去,明天的桃花源必将成为桃源人民引以为自豪的人间天堂。

(10)《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淮南子的名言

1、行同趋同,千里相从;行不合趋不同,对门不通。—— 淮南子

2、利害之道,祸福无门,不可求而得也—— 淮南子

3、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 淮南子

4、福由己发,祸由己生—— 淮南子

5、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 淮南子

6、不以贵为安,不以贱为危—— 淮南子

7、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行者,行—— 淮南子

8、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刘—— 淮南子

9、大人不责小人过,哪个小人没罪过—— 淮南子

10、贤君择人为佐,贤臣亦择主而辅—— 淮南子

11、积爱成福,积怨则祸—— 淮南子

12、圣人之于善也,无小而不举;其于过也,无微而不改—— 淮南子

13、行同趋同,千里相从;行不合趋不同,对门不通—— 淮南子

14、正身直行,众邪身息—— 淮南子

15、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淮南子

16、治国之道,在乎猛宽得中—— 淮南子

17、福莫大于无祸,利莫美于不丧—— 淮南子

18、干将、莫邪,天下之利剑也……将—— 淮南子

19、举事以为人者,众助之;举事以自为者,众去之—— 淮南子

20、用众人之力,则无不胜也—— 淮南子

21、只因一着错,满盘皆是空—— 淮南子

22、福之为祸,祸之为福,化不可极,深不可测—— 淮南子

23、天下之物莫凶于鸠毒,然而良医囊而藏之,有所用也—— 淮南子

24、仁义者,治之本也()—— 淮南子

25、巧治不能铸木,巧工不能斫金—— 淮南子

(11)《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淮南小山:招隐士

淮南小山

桂树丛生兮山之幽,偃蹇连蜷兮枝相缭。山气巄嵷兮石嵯峨,溪谷崭岩兮水曾波。猿狖群啸兮虎豹嗥,攀援桂枝兮聊淹留。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

塽兮轧,山曲岪,心淹留兮恫慌忽。罔兮沕,僚兮栗,虎豹穴,丛薄深林兮人上栗。嵚岑碕礒兮,碅磳磈硊。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骩。青莎杂树兮,薠草靃靡。白鹿麏麚兮,或腾或倚,状貌崯崯兮峨峨,凄凄兮漇漇。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攀援桂枝兮聊淹留。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这篇作品为淮南小山所作,但据汉代王逸《楚辞章句》说,淮南小山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淮南王刘安宾客的总称,也就是说,本文是由集体创作而成。所谓“招隐士”,究竟招的是谁?历史上有两种说法。一说招的是屈原,屈原虽投汨罗江而殁,然其声名德行显闻于世,与隐居山泽无异,故作此文,以章其志。一说招的是刘安,因刘安常到长安见汉帝,而朝中情况复杂险恶,宾客们怕他遇害,所以希望他不要在朝中久留。从作品的内容看,这两种说法均属牵强,它只是泛招隐居山泽之士归来,并不特指某人或带有象征寓意。

全文可分为两大段。从开头到“蟪蛄鸣兮啾啾”为第一大段,主要描写隐士所处的山中景物及表示自己对隐士的思念。开头六句,通过桂树茂密、云气郁蓊、山石高耸、溪谷险峻、水流迅疾、野兽吼叫的描绘,勾勒出一幅幽深险阻的山谷景象。作者描写这些景物是深有用意的。桂树,南方之珍木。其枝甘辛而香烈,非深山邃谷不生,故君子常以此比德而乐游其下。然幽深险阻之地,非君子之所处;猿狖虎豹之兽,更非君子之所偶。因而,山中不可淹留之意已於写景中微微透出。接下去,“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呜兮啾啾”四句,转入招者之情的描写。王孙,指隐士,秦汉以上,士多王侯之裔,故有是称。蟪蛄,即寒螀,是一种蝉,夏秋时鸣。这几句意思是说,王孙在山中淹留不出,令人从春到秋直至岁末,一直深切地思念他。

第二大段从“坱兮轧”起至全文结束,极言山中不可淹留之状,以此劝王孙早日归来。作者先以七句总述山中境况,说山路崎岖,山势高险,景色虽幽峻,但久处其中便会心神迷乱,再加上草丛深林,虎豹巢穴,更使孤游者目困心怵,颤颤自慄。接下去,分四个方面具体描述山中险幽之状。“嵚岑碕礒兮,碅磳磈硊”,是从山势写;“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骩”,是从树木写;“青莎杂树兮,薠草靃靡”,是从杂草写;“白鹿麏麚兮,或腾或倚,状貌崯崯兮峨峨,凄凄兮漇漇”,是从禽兽写。写山势,则绝壁巉岏,如坠而压然;写树木,则交错纠结,如森寒相迫;写杂草,则凌杂覆道,径路难行;写禽兽,则走住异趋,形状奇殊。然后以野兽为喻,劝隐士下山。“猕猴兮熊罴,慕类兮以悲”以下五句,包括两层意思,前一层说即是猿猴熊罴也会因离群而悲鸣,故王孙孤处山中,必有人间之想。后一层说山上虎豹相斗,熊罴咆哮,禽兽惊骇失群。最后顺势而下,道出:“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这篇《招隐士》在艺术上有很多独到之处。首先是描写景物鲜明生动。作者通过细致的观察,选择了景物最富有代表性的特征加以描绘,因此,虽只寥寥几笔,形象却栩栩如生。如“坱兮轧”这一段中描写的山势、树木、杂草、禽兽,在眼前就会浮现出高山崔巍、树木繁茂、杂草遍地、猛兽争食的画面。其次是寓情于景,情景交融。作品的大部分是写景,抒情的笔墨极少,但无不感受到“一切景语皆情语也”。其原因在于采用了不正面抒情而让感情由景物中自然透露出来的手法。如写隐士居处,作者致力于山势险峻,岩石倾危,杂草丛生,群兽交鸣等情景的描绘与气氛的渲染,从而传达出山中不可久留之意及招者迫切之情。这种在写景中渗透着作者感情的表现方法,使得情因景而显,景因情而深,令人有无穷回味。再次是语句配合感情而富有变化。全文从三字句到八字句,错综交杂,字句的变化完全是顺着感情的变化而进行的。如第一段前六句描写山中之景,用的是八字句,因而显得非常舒缓,而到“王孙游兮不归”四句抒情时,便用六字句,语句显得短促,从而配合了怀思之切,招贤之急的气氛。又如第二段写山石险峻等情景,则以短句为主,因而词气紧凑,节奏急促,充分表达了山中不可久留的感情色彩。这种通过语句的长短来加强感情的起伏变化,正是作者艺术匠心的充分体现。朱熹指出:“此篇视汉诸作,最为高古。(《楚辞集注》)王夫之指出:“其可以类附《离骚》之后者,以音节局度,浏漓昂激,绍楚辞之余韵,非他词赋之比,虽志事各殊,自可嗣音屈宋。”(《楚辞通释》)可见历来评价之高。

最后还应指出,这篇文章题为《招隐士》,写殷盼隐士归来之情,说明自古以来就有一批志行高洁、超然于世俗之外的知识分子,不愿竞逐官场,同流合污,而隐遁于山林岩穴之中。他们有着强烈的山水意识、山水感情,“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蒲芬艾荣”,山林之乐与庙堂之乐在他们看来,是完全对立的两种人生、两种情趣。他们这种近自然而远世俗的思想行为和生活风尚,始终受到人们的敬重,视为高尚之士、峻洁之行,所以历代统治者都企求征召隐士以美朝政。但是,真正的隐士宁肯老死于林泉之下,自甘清贫,也不愿入朝为官,供帝王役使。被称为千古隐逸之宗的陶渊明便是这样一个典型人物。毫无疑问,他们的志节在深化山水意识,促进人与自然的融合方面,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所以,从山水旅游文学的角度鉴赏这篇文章,可以启发我们对隐栖之士的理解,加深人与自然密切相关的认识。

(12)《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凡是统率军队,必须预先建立各种制度。各种制度建立了,士卒就不会混乱。士卒不混乱,纪律就严明了。这样,命令一经发出,成百的人都尽力战斗。冲锋陷阵时,成千的人都尽力战斗。歼灭敌军时,成万的人都协力作战,这样,天下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与它抗衡了。

古时,士兵有“什伍”的编制,战车有“偏列”的编制。当击鼓挥旗发起进攻时,首先登上敌人城堡的,往往只是那些乐于为日出力的勇士,首先战死的,也往往是那些为国出力的勇士。如果只杀伤一个故人而我军却损伤一百人,这就等于大大地加强了敌人而严重地损伤了自己,可是平庸的将领却不能避免。士兵应征入伍后,刚编入部队就逃亡回家,或者刚上战场就自行溃败,这就会出现大量的逃散伤亡,可是平庸的将领却不能制止。敌人在百步之外,就应当用弓箭杀伤他们;在五十步之内,就应当用矛、栽杀伤他们。但是将帅击鼓传令时,士兵们却互相吵闹,把箭、矛折断,把戈戟抛弃,面对敌人而畏缩不前,战斗中出现这些情况,就是自己先溃败了,可是平庸的将领却不能禁止。战斗时士兵脱离了队伍,战车脱离了“偏列”,机动部队抛弃他们的将领自行逃走,其他士兵也随之溃散,可是平庸的将领却不能制止。将帅如能制止这四种情况发生,那么高山可以攀登,深水可以跨越,坚固的阵地也可以摧破。如果不能防止这四种情况发生,[要想战胜敌人,]就好比没有船只而想渡过江河一样,是不可能达到目的。

人们本来并不是好死厌生的。只是由于号令严明,法制周详,才能使他们奋勇向前。既有明确的奖赏鼓励于前,又有坚决的惩罚督促于后,所以出兵就能获胜,行动就能成功。

如今百人设一卒长,千人设一司马,万人设一将军,这是以少数人管辖多数人,以少数将吏去治理整个部队的事务。如果能听从我的统御方法,就可以驾驭三军之众。如果做到一个违犯者也不放过,就是父亲也不敢放过儿子,儿子也不敢放过父亲,何况对于一般的人呢!

一个亡命之徒,持剑在持市上杀人,众人没有不躲避他的。我认为这并不是由于这个人特别勇敢而众人都无能。为什么呢?因为抱必死决心的人和贪生怕死的人,本来是不相向的。如果依照我的办法行事,可以使三军之众,就象一个持剑的亡命之徒那样,前进时敌人不敢抵抗,后退时敌人不敢追击,而能做到进退无阻。能够进退无阻的军队,那就是图王称霸的军队了。

有统率十万军队而天下无敌的,是谁呢?是齐桓公。有统率七万军队而天下无敌的,是谁呢?是吴起。有统率三万军队而天下无敌的,是谁呢?是孙武子。现在各国一些杰出的将领,所统率的军队都不下二十万,其所以不能功成名就,就在于没有建立明确的奖惩制度。如果明确建立了这些制度,一个人取得胜利,就会带动十个人取得胜利,十个人取得胜利,就会带动百人、千人、万人取得胜利。所以说,改善我们的武器装备,培养我们的战斗作风,军队一旦出动,就象鸷鸟捕食那样凶猛,象倾泻到深谷的急流那样势不可当。

如今有的国家遇到外患的时候,总是以贵重的珍宝作为礼品,以爱子作为人质,以国土割让给别人,用这些条件去乞求别国派兵援助,而派来的援军往往名为十万,其实不过几万罢了。而且当其出发的时候,他们的国君总是告诉他的将领说:“不要在别人之前进入战斗”。他们是根本不可能为你奋力作战的。

治理全国民众,没有什伍的制度,就没有谁能治理好他们。编成十万大军,就必须能用它们去取胜。如果这些军队,穿了国家的衣服,吃了国家的粮食,战不能胜,守不能固,这不是士兵的罪过,而是由于军内没有建立良好的制度或指挥不当的缘故。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有别国军队帮助作战,而敌人好象一匹飞驰的骏马,援兵却象一匹迟顿的劣马,劣马去和骏马较量,这怎能有助于我军的气势呢。

利用天下的财富来充实我们的国力,参考天下的制度来修订我们的制度。整肃号令,严明赏罚,使天下都知道不耕种的人不能得食,无战功的人不能得爵。鼓励民众奋勇争先地投入生产和战斗,这样就可以天下无敌了。所以说,号令一经发出,就必须取信于民而风行全国。

如果有人说他有战胜敌人的办法,可不能轻信他的空话,必须实践中考验他。要想兼并别国的土地,统治别国的人氏,必须国内贤才辅佐。如果在国内没有贤才辅佐,而想统一天下,必然招致兵败将亡的后果。即使侥幸获胜,国家也会因此而更加衰弱,即使攻占别国的土地,国家也会因此而更加贫困,这些都是由于国家制度有病,[不能选贤任能的缘故]。

(13)《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作者:尉缭

凡守者,进不郭(围)[圉],退不亭障,以御战,非善者也。豪杰雄俊,坚甲利兵,劲弩(疆)[强]矢,尽在郭中,乃收窖廪,毁拆而入保,令客气十百倍,而主之气不半焉。敌攻者,伤之甚也。然而世将弗能知。

夫守者,不失险者也。守法:城一丈,十人守之,工食不与焉。出者不守,守者不出。一而当十,十而当百,百而当千,千而当万。故为城郭者,非特费于民聚土壤也,诚为守也。千丈之城,则万人之守。池深而广,城坚而厚,士民备,薪食给,弩坚矢强,矛戟称之,此守法也。

攻者不下十余万之众,其有必救之军者,则有必守之城;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守之城。若彼[城]坚而救诚,则愚夫愚妇无不蔽城尽资血城者。期年之城,守余于攻者,救余于守者。若彼城坚而救不诚,则愚夫愚妇无不守陴而泣下,此人之常情也。遂发其窖廪救抚,则亦不能止矣。必鼓其豪杰雄俊,坚甲利兵,劲弩强矢并于前,(分历)[幺么]毁瘠者并于后。

十万之军顿于城下,救必开之,守必出之。(据出)[出据]要塞,但救其后,无绝其粮道,中外相应。此救而示之不诚。[示之不诚,]则倒敌而待之者也。后其壮,前其老,彼敌无前,守不得而止矣。此守权之谓也。

(14)《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作者:吴起

武侯问曰:“进兵之道何先?”

起对曰:“先明四轻、二重、一倍。”

曰:“何谓也?”

对曰:“使地轻马,马轻车,车轻人,人轻战。明知(阴阳)[险易],则地轻马;刍秣以时,则马轻车;膏锏有余,则车轻人;锋锐甲坚,则人轻战。进有重赏,退有重刑,行之以信。(令制远)[审能达]此,胜之主也。”

武侯问曰:“兵何以为胜?”

起对曰:“以治为胜。”

又问曰:“不在众寡?”

对曰:“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

吴子曰:“凡行军之道,无犯进止之节,无失饮食之适,无绝人马之力。此三者,所以任其上令,任其上令,则治之所由生也。若进止不度,饮食不适,马疲人倦而不解舍,所以不任其上令,上令既废,以居则乱,以战则败。”

吴子曰:“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故曰: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

吴子曰:“夫人(当)[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戎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授其兵。是为将事。”

吴子曰:“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样,智者为谋主。乡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辩,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

武侯问曰:“三军进止,岂有道乎?”

起对曰:“无当天灶,无当龙头。天灶者,大谷之口;龙头者,大山之端。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招摇在上,从事于下。将战之时,审候风所从来,风顺致呼而从之,风逆坚陈以待之。”

武侯问曰:“凡畜(卒)[车]骑,岂有方乎?”

起对曰:“夫马,必安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冬则温(烧)[厩],夏则凉庑。刻剔毛鬣,谨落四下,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驰逐,闲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车骑之具,鞍,勒,衔、辔,必令完坚。凡马不伤于末,必伤于始;不伤于饥,必伤于饱。日暮道远,必数上下,宁劳于人,慎无劳马,常令有余,备敌覆我。能明此者,横行天下。”

(15)《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要衡量土地的肥瘠来确定建立城邑。城邑的兴建要和土地面积的大小相适应,城邑的大小要和人口的多少相适应,人口的多少要和粮食的供应相适应。三者互相适应,对内就可以进行固守,对外就可以战胜敌人。能够战胜敌人于国外,主要在于国内有充分的准备,胜利和准备的一致性,就象符节的相吻合一样,这是两者之间没有差异的原故。

善于治兵的人[实行寓兵于农],就象大地那样深藏不露,就象天空那样深邃莫测,表面无形无影却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作战时,大规模用兵不会感到兵力不足,小规模用兵也不会感到兵力过多。平时必须明确各种应兴应革的事项,对于流散的人民,应安托他们,对于没有利用的土地,应该充分利用起来。土地广大而又能充分利用,国家就富足;人民众多而又有良好的组织,国家就安定。富足而安定的国家,不必出动军队,凭借声威就可以使天下顺服。所以说,军事的胜利,取决于朝廷的政治措施。不使用武力就取得的胜利,是君主在政治上的胜利;经过战争而取得的胜利,是将帅在指挥上的胜利。

进行战争,是不能意气用事的。预计有胜利的把握就采取行动;预计没有胜利的把握就坚决停止。祸乱发生在百里之内,不要只作一天的战斗准备;祸乱发生在千里之内,不要只作一月的战斗准备;祸乱发生在四海之内,不要只作一半的战斗准备。

做将帅的人,必须上不受天时的限制,下不受地形的限制,中不受人为的限制。要气量宽宏,不可因刺激而发怒;要清正廉洁,不可被金钱所诱惑。如果任用态度轻狂,目光短浅,信息不灵的人来统帅军队,那就难于成功了。

训练有素的军队,在羊肠小道也能取胜,在高岩峻岭也能取胜,攀登高山也能取胜,深入谷地也能取胜。方阵也能取胜,园阵也能取胜。行动稳重时,要象山林那样沉着镇静,象江河那样一往无前;行助急骤时,要象火烧那样急剧猛烈,象墙倒那样有压顶之势,象云层履盖那样无可逃避。使集中的敌人来不及分散,分散的敌人来不及集中,左边的敌人来不及救援右边,右边的敌人来不及救援左边。军队刀枪剑戟如林立,万努齐发如旋风,人人斗志昂扬,英勇果敢,一往无前地去决战决胜。

(16)《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词作通过主人公对去年今日的往事回忆,抒写了物是人非之感。既写出了伊人的美丽和当日相恋的温馨甜蜜,又写出了今日伊人不见的怅惘和忧伤。以下是小编精心整理的《生查子·元夕》原文及译文,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生查子·元夕》原文:

欧阳修〔宋代〕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生查子·元夕》译文:

去年元宵节的时候,花市被灯光照的如同白昼。

与佳人相约在黄昏之后、月上柳梢头之时同叙衷肠。

今年正月十五元宵节,月光与灯光仍同去年一样。

再也看不到去年的故人,相思之泪沾湿了春衫的衣袖。

《生查子·元夕》赏析:

这是首相思词,写去年与情人相会的甜蜜与今日不见情人的痛苦,明白如话,饶有韵味。词的上阕写“去年元夜”的事情,花市的灯像白天一样亮,不但是观灯赏月的好时节,也给恋爱的青年男女以良好的时机,在灯火阑珊处秘密相会。“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二句言有尽而意无穷。柔情密意溢于言表。下阕写“今年元夜”的情景。“月与灯依旧”,虽然只举月与灯,实际应包括二三句的花和柳,是说闹市佳节良宵与去年一样,景物依旧。下一句“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表情极明显,一个“湿”字,将物是人非,旧情难续的感伤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首词与唐朝诗人崔护的名作《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中描写了作者昔日一段缠绵悱恻、难以忘怀的爱情,抒发了旧日恋情破灭后的失落感与孤独感。

上片追忆去年元夜欢会的往事。“花市灯如昼”极写元宵之夜的灯火辉煌,那次约会,两情相悦。周围的环境,花市,彩灯,明丽如同白天;明月,柳梢,都是相爱的见证。后两句情景交融,写出了恋人月光柳影下两情依依、情话绵绵的景象,制造出朦胧清幽、婉约柔美的意境。

下片写今年元夜重临故地,想念伊人的伤感。“今年元夜时”写出主人公情思幽幽,喟然而叹。“月与灯依旧”作了明确的对比,今天所见,依然如故,引出“泪满春衫袖”这一旧情难续的沉重哀伤,表达出词人对昔日恋人的一往情深,却已物是人非的思绪。

此词既写出了情人的美丽和当日相恋时的温馨甜蜜,又写出了今日伊人不见的怅惘和忧伤。写法上,它采用了去年与今年的对比性手法,使得今昔情景之间形成哀乐迥异的鲜明对比,从而有效地表达了词人所欲吐露的爱情遭遇上的伤感、苦痛体验。这种文义并列的分片结构,形成回旋咏叹的重叠,读来一咏三叹,令人感慨。

这首元夜恋旧的《生查子·元夕》其实是朱淑真所作,长期以来被认为欧阳修所作,其实是当时怕坏了女子的风气,才将作者改为了欧阳修的。

词的上片回忆从前幽会,充满希望与幸福,可见两情是何等欢洽。而周围的环境,无论是花、灯,还是月、柳,都成了爱的见证,美的表白,未来幸福的图景。情与景联系在一起,展现了美的意境。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很快成为记忆。词的下片,笔锋一转,时光飞逝如电,转眼到了“今年元夜时”,把主人公的情思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月与灯依旧”极其概括地交代了今天的环境。“依旧”两字又把人们的思绪引向上片的描写之中,月色依旧美好,灯市依旧灿烂如昼。环境依旧似去年,而人又如何呢?这是主人公主旨所在,也是他抒情的主体。词人于人潮涌动中无处寻觅佳人芳踪,心情沮丧,辛酸无奈之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襟。旧时天气旧时衣,佳人不见泪黯滴,怎能不伤感遗憾?上句“不见去年人”已有无限伤感隐含其中,末句再把这种伤感之情形象化、明朗化。

物是人非的怅惘,今昔对比的凄凉,由此美景也变为伤感之景,月与灯交织而就的`花市夜景即由明亮化为暗淡。淡漠冷清的伤感弥漫于词的下片。灯、花、月、柳,在主人公眼里只不过是凄凉的化身、伤感的催化剂、相思的见证。而今佳人难觅,泪眼看花花亦悲,泪满衣袖。

世事难料,情难如愿。牵动人心的最是那凄怨、缠绵而又刻骨铭心的相思。谁不曾渴慕,谁不曾诚意追索,可无奈造化捉弄,阴差阳错,幸福的身影总是擦肩而过。旧时欢愉仍驻留心中,而痴心等候的那个人,今生却不再来。无可奈何花落去,但那只似曾相识的燕子呢?那曾有的爱情真是无比难测吗?如果真的这样,那些两情相悦、缠绵悱恻的美丽韶华难道是在岁月中流走的吗?谁也不曾料到呵,错过了一季竟错过了一生。山盟虽在,佳人无音,这是怎样的伤感遗憾,怎样的裂心之痛!

古人如此,今人亦然。世间总有太多的伤感和遗憾。世事在变,沧海桑田。回眸寻望,昔人都已不见,此地空余断肠人。滚滚红尘,茫茫人海,佳人无处寻觅,便纵有柔情万种,更与何人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任君“泪湿春衫袖”,却已“不见去年人”,此情此伤,又怎奈何天?欧阳修的诗词甚多,而我独爱《生查子·元夕》。反复低吟浅唱“去年元夜时……”无限伤感,隐隐一怀愁绪化作一声长叹: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此恨绵绵无绝期?

《生查子·元夕》创作背景:

这首词多被认为是公元1036年(景祐三年)作者怀念他的第二任妻子杨氏夫人所作。一说朱淑真所作。

作者简介: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汉族,吉州永丰(今江西省永丰县)人,因吉州原属庐陵郡,以“庐陵欧阳修”自居。谥号文忠,世称欧阳文忠公。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与韩愈、柳宗元、王安石、苏洵、苏轼、苏辙、曾巩合称“唐宋八大家”。后人又将其与韩愈、柳宗元和苏轼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

(17)《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作者:刘安及门客 撰

洞同天地,浑沌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同出于一,所为各异,有鸟、 有鱼、有兽,谓之分物。方以类别,物以群分,性命不同,皆形于有。隔而不通, 分而为万物,莫能及宗,故动而谓之生,死而谓之穷。皆为物矣,非不物而物物 者也,物物者亡乎万物之中。稽古太初,人生于无,形于有,有形而制于物。能 反其所生,故未有形,谓之真人。真人者,未始分于太一者也。圣人不为名尸, 不为谋府,不为事任,不为智主。藏无形,行无迹,游无朕,不为福先,不为祸 始,保于虚无,动于不得已。欲福者或为祸,欲利者或离害。故无为而宁者,失 其所以宁则危;无事而治者,失其所以治则乱。星列于天而明,故人指之;义列 于德而见,故人视之。人之所指,动则有章;人之所视,行则有迹。动有章则词, 行有迹则议。故圣人掩明于不形,藏迹于无为。王子庆忌死于剑,羿死于桃棓, 子路菹于卫,苏秦死于口。人莫不贵其所有,而贱其所短,然而皆溺其所贵,而 极其所贱。所贵者有形,所贱者无朕也。故虎豹之强来射,蝯狖之捷来措。人 能贵其所贱,贱其所贵,可与言至论矣。

自信者,不可以诽誉迁也;知足者,不可以势利诱也。故通性情者,不务性 之所无以为;通命之情者,不忧命之所无奈何;通于道者,物莫不足滑其调。詹 何曰:“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未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矩不正,不可以为 方;规不正,不可以为员;身者,事之规矩也。未闻枉己而能正人者也。原天命, 治心术,理好憎,适情性,则治道通矣。原天命,则不惑祸福;治心术,则不妄 喜怒;理好憎,则不贪无用;适情性,则欲不过节。不惑祸福,则动静循理;不 妄喜怒,则赏罚不阿;不贪无用,则不以欲用害性;欲不过节,则养性知足。凡 此四者,弗求于外,弗假于人,反己而得矣。

天下不可以智为也,不可以慧识也,不可以事治也,不可以仁附也,不可以 强胜也。五者皆人才也,德不盛,不能成一焉。德立则五无殆,五见则德无位矣。 故得道则愚者有余,失道则智者不足。渡水而无游数,虽强必沉;有游数,虽羸 必遂。又况托于舟航之上乎!为政之本,务在于安民;安民之本,在于足用;足 用之本,在于勿夺时;勿夺时之本,在于省事;省事之本,在于节欲;节欲之本, 在于反性;反性之本,在于去载。去载则虚,虚则平。平者,道之素也;虚者, 道之舍也。能有天下者,必不失其国;能有其国者,必不丧其家;能治其家者, 必不遗其身;能修其身者,必不忘其心;能原其心者,必不亏其性;能全其性者, 必不惑于道。故广成子曰:“慎守而内,周闭而外,多知为败。毋视毋听,抱神 以静,形将自正。不得之己而能知彼者,未之有也。”故《易》曰:“括囊,无 咎无誉。”能成霸王者,必得胜者也;能胜敌者,必强者也;能强者,必用人力 者也;能用人力者,必得人心也;能得人心者,必自得者也;能自得者,必柔弱 也。强胜不若己者,至于与同则格,柔胜出于己者,其力不可度。故能以众不胜 成大胜者,唯圣人能之。

善游者,不学刺舟而便用之,劲■者,不学骑马而便居之。轻天下者,身不 累于物,故能处之。泰王亶父之居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币珠玉而不听,乃谢 耆老而徙岐周。百姓携幼扶老而从之,遂成国焉。推此意,四世而有天下,不亦 宜乎!无以天下为者,必能活天下者。霜雪雨露,生杀万物,天无为焉,犹之贵 天也。厌文搔法,治官理民者,有司也,君无事焉,犹尊君也。辟地垦草者,后 稷也;决河濬江者,禹也;听狱制中者,皋陶也;有圣名者,尧也。故得道以御 者,身虽无能,必使能者为己用。不得其道,伎艺虽多,未有益也。方船济乎江, 有虚船从一方来,触而覆之,虽有忮心,必无怨色。有一人在其中,一谓张之, 一谓歙之,再三呼而不应,必以丑声随其后。向不怒而今怒,向虚而今实也。人 能虚己以游于世,孰能訾之!

释道而任智者必危,弃数而用才者必困。有以欲多而亡者,未有以无欲而危 者也;有以欲治而乱者,未有以守常而失者也。故智不足免患,愚不足以至于失 宁。守其分,循其理,失之不忧,得之不喜,故成者非所为也,得者非所求也。 入者有受而无取,出者有授而无予,因春而生,因秋而杀,所生者弗德,所杀者 非怨,则几于道也。圣人不为可非之行,不憎人之非己也;修足誉之德,不求人 之誉己也;不能使祸不至,信己之不迎也;不能使福必来,信己之不攘也。祸之 至也,非其求所生,故穷而不忧;福之至也,非其求所成,故通而弗矜。知祸福 之制不在于己也,故闲居而乐,无为而治。圣人守其所以有,不求其所未得。求 其所无,则所有者亡矣;修其所有,则所欲者至。故用兵者,先为不可胜,以待 敌之可胜也;治国者,先为不可夺,待敌之可夺也。舜修之历山,而海内从化; 文王修之岐周,而天下移风。使舜趋天下之利,而忘修己之道,身犹弗能保,何 尺地之有!

故治未固于不乱,而事为治者,必危;行未固于无非,而急求名者,必挫也。 福莫大无祸,利莫美不丧。动之为物,不损则益,不成则毁,不利则病,皆险, 道之者危。故秦胜乎戎,而败乎殽;楚胜乎诸夏,而败乎栢莒。故道不可以劝 而就利者,而可以宁避害者。故常无祸,不常有福;常无罪,不常有功。圣人无 思虑,无设储,来者弗迎,去者弗将。人虽东西南北,独立中央,故处众枉之中, 不失其直,天下皆流,独不离其坛域。故不为善,不避丑,遵天之道;不为始, 不专己,循天之理;不豫谋,不弃时,与天为期;不求得,不辞福,从天之则。 不求所无,不失所得,内无旁祸,外无旁福。祸福不生,安有人贼!

为善则观,为不善则议;观则生贵,议则生患。故道术不可以进而求名,而 可以退而修身;不可以得利,而可以离害。故圣人不以行求名,不以智见誉。法 修自然,己无所与。虑不胜数,行不胜德,事不胜道。为者有不成,求者有不得。 人有穷而道无不通,与道争则凶。故《诗》曰:“弗识弗知,顺帝之则。”有智 而无为,与无智者同道;有能而无事,与无能者同德。其智也,告之者至,然后 觉其动也;使之者至,然后觉其为也。有智若无智,有能若无能,道理为正也。 故功盖天下,不施其美;泽及后世,不有其名。道理通而人伪灭也。

名与道不两明,人受名则道不用,道胜人则名息矣。道与人竞长。章人者, 息道者也;人章道息,则危不远矣。故世有盛名,则衰之日至矣。欲尸名者必为 善,欲为善者必生事,事生则释公而就私,货数而任己。欲见誉于为善,而立名 于为质,则治不修故,而事不须时。治不修故,则多责;事不须时,则无功。责 多功鲜,无以塞之,则妄发而邀当,妄为而要中。功之成也,不足以更责;事之 败也,不足以敝身。故重为善若重为非,而几于道矣。

天下非无信士也,临货分财,必控筹而定分,以为有心者之于平,不若无心 者也。天下非无廉士也,然而守重宝者必关户而全封,以为有欲者之于廉,不若 无欲者也。人举其疵则怨人,鉴见其丑则善鉴,人能接物而不与己焉,则免于累 矣。公孙龙粲于辞而贸名,邓析巧辩而乱法,苏秦善说而亡国。由其道,则善无 章;修其理,则巧无名。故以巧斗力者,始于阳,常卒于阴;以慧治国者,始于 治,常卒于乱。使水流下,孰弗能治;激而上之,非巧不能。故文胜则质掩,邪 巧则正塞之也。德可以自修,而不可以使人暴;道可以自治,而不可以使人乱; 虽有圣贤之宝,不遇暴乱之世,可以全身,而未可以霸王也。汤、武之王也,遇 桀、纣之暴也;桀、纣非以汤、武之贤暴也,汤、武遭桀、纣之暴而王也。故虽 贤王,必待遇。遇者,能遭于时而得之也,非智能所求而成也。君子修行而使善 无名,布施而使仁无章,故士行善而不知善之所由来,民澹利而不知利之所由出。 故无为而自治。善有章则士争名,利有本则民争功,二争者生,虽有贤者,弗能 治。

故圣人掩迹于为善,而息名于为仁也。外交而为援,事大而为安,不若内治 而待时。凡事人者,非以宝币,必以卑辞。事以玉帛,则货殚而欲厌;卑礼婉辞, 则论说而交不结;约束誓盟,则约定而反无日。虽割国之锱锤以事人,而无自恃 之道,不足以为全。若诚外释交之策,而慎修其境内之事。尽其地力,以多其积; 厉其民死,以牢其城;上下一心,君臣同志;与之守社稷,斅死而民弗离,则为 名者不伐无罪,而为利者不攻难胜,此必全之道也。民有道所同道,有法所同守, 为义之不能相固,威之不能相必也,故立君以一民。君执一则治,无常则乱。君 道者,非所以为也,所以无为也。何谓无为?智者不以位为事,勇者不以位为暴, 仁者不以位为患,可谓无为矣。夫无为,则得于一也。一也者,万物之本也,无 敌之道也。

凡人之性,少则猖狂,壮则暴强,老则好利,一人之身,既数变矣,又况君 数易法,国数易君!人以其位通其好憎,下之径衢,不可胜理,故君失一则乱, 甚于无君之时。故《诗》曰:“不愆不忘,率由旧章。”此之谓也。君好智则倍 时而任己,弃数而用虑,天下之物博而智浅,以浅澹博,未有能者也。独任其智, 失必多矣。故好智,穷术也;好勇,则轻敌而简备,自负而辞助。一人之力以御 强敌,不杖众多而专用身才,必不堪也。故好勇,危术也。好与,则无定分。上 之分不定,则下之望无止。若多赋敛,实府库,则与民为仇。少取多与,数未之 有也。故好与,来怨之道也。仁智勇力,人之美才也,而莫足以治天下。由此观 之,贤能之不足任也,而道术之可修明矣。

圣人胜心,众人胜欲。君子行正气,小人行邪气。内便于性,外合于义,循 理而动,不系于物者,正气也。重于滋味,淫于声色,发于喜怒,不顾后患者, 邪气也。邪与正相伤,欲与性相害,不可两立。一置一废。故圣人损欲而从事于 性。目好色,耳好声,口好味,接而说之,不知利害,嗜欲也。食之不宁于体, 听之不合于道,视之不便于性。三官交争,以义为制者,心也。割痤疽,非不痛 也;饮毒药,非不苦也;然而为之者,便于身也。渴而饮水,非不快也;饥而大 食,非不澹也;然而弗为者,害于性也。此四者,耳目鼻口不知所取去,必为 之制,各得其所。由是观之,欲之不可胜,明矣。

凡治身养性,节寝处,适饮食,和喜怒,便动静,使在己者得,而邪气因而 不生,岂若忧瘕疵之与痤疽之发,而豫备之哉!夫函牛之鼎沸,而蝇蚋弗敢入; 昆山之玉瑱,而尘垢弗能污也。圣人无去之心,而心无丑;无取之美,而美不 失。故祭祀思亲不求福,飨宾修敬不思德,唯弗求者能有之。处尊位者,以有公 道而无私说,故称尊焉,不称贤也;有大地者,以有常术而无钤谋, 故称平焉, 不称智也。内无暴事以离怨于百姓,外无贤行以见忌于诸侯,上下之礼,袭而不 离,而为论者莫然不见所观焉,此所谓藏无形者。非藏无形,孰能形!三代之所 道者,因也。故禹决江河,因水也;后稷播种树谷,因地也;汤、武平暴乱,因 时也。故天下可得而不可取也,霸王可受而不可求也。

在智则人与之讼,在力则人与之争。未有使人无智者,有使人不能用其智于 己者也;未有使人无力者,有使人不能施其力于己者也。此两者,常在久见。故 君贤不见,诸侯不备;不肖不见,则百姓不怨;百姓不怨,则民用可得;诸侯弗 备,则天下之时可承。事所与众同也,功所与时成也,圣人无焉。故老子曰:“ 虎无所措其爪,兕无所措其角。”盖谓此也。鼓不灭于声,故能有声;镜不没于 形,故能有形;金石有声,弗叩弗鸣;管箫有音,弗吹无声。圣人内藏,不为物 先倡,事来而制,物至而应。饰其外者伤其内,扶其情者害其神,见其文者蔽其 质,无须臾忘为质者,必困于性。百步之中,不忘其容者,必累其形。

故羽翼美者伤骨骸,枝叶美者害根茎,能两美者,天下无之也。天有明,不 忧民之晦也,百姓穿户凿牖,自取照焉;地有财,不忧民之贫也,百姓伐木芟草, 自取富焉。至德道者若丘山,嵬然不动,行者以为期也。直己而足物,不为人赣, 用之者亦不受其德,故宁而能久。天地无予也,故无夺也;日月无德也,故无怨 也。喜德者必多怨,喜予者必善夺。唯灭迹于无为,而随天地自然者,唯能胜理, 而为受名。名兴则道行,道行则人无位矣。故誉生则毁随之,善见则怨从之。利 则为害始,福则为祸先。唯不求利者为无害,唯不求福者为无祸。侯而求霸者, 必失其侯;霸而求王者,必丧其霸。故国以全为常,霸王其寄也;身以生为常, 富贵其寄也。能不以天下伤其国,而不以国害其身者,为可以托天下也。

不知道者,释其所已有,而求其所未得也。苦心愁虑以行曲,故福至则喜, 祸至则怖,神劳于谋,智遽于事,祸福萌生,终身不悔,己之所生,乃反愁人。 不喜则忧,中未尝平。持无所监,谓之狂生。人主好仁,则无功者赏,有罪者释; 好刑,则有功者废,无罪者诛。及无好者,诛而无怨,施而不德,放准循绳,身 无与事,若天若地,何不覆载!故合而舍之者,君也;制而诛之者,法也。民已 受诛,怨无所灭,谓之道。道胜,则人无事矣。圣人无屈奇之服,无瑰异之行, 服不视,行不观,言不议,通而不华,穷而不慑,荣而不显,隐而不穷,异而不 见怪,容而与众同;无以名之,此之谓大通。升降揖让,趋翔周游,不得已而为 也,非性所有于身,情无符检,行所不得已之事,而不解构耳,岂加故为哉!

故不得已而歌者,不事为悲;不得已而舞者,不矜为丽。歌舞而不事为悲丽 者,皆无有根心者。善博者不欲牟,不恐不胜,平心定意,捉得其齐,行由其理, 虽不必胜,得筹必多。何则?胜在于数,不在于欲。駎者不贪最先,不恐独后, 缓急调乎手,御心调乎马,虽不能必先载,马力必尽矣。何则?先在于数,而不 在于欲也。是故灭欲则数胜,弃智则道立矣。贾多端则贫,工多技则穷,心不一 也。故木之大者害其条,水之大者害其深。有智而无术,虽钻之不通;有百技而 无一道,虽得之弗能守。故《诗》曰:“淑人君子,其仪一也。其仪一也,心如 结也。”君子其结于一乎!舜弹五弦之琴,而歌《南风》之诗,以治天下。周公 殽臑不收于前,钟鼓不解于县,以辅成王而海内平。匹夫百畮一守,不遑启处, 无所移之也。以一人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使人为之也。处尊位者如尸, 守官者如祝宰。尸虽能剥狗烧彘,弗为也,弗能无亏;俎豆之列次,黍稷之先后, 虽知弗教也,弗能害也。不能祝者,不可以为祝,无害于为尸;不能御者,不可 以为仆,无害于为佐。故位愈尊而身愈佚;身愈大而事愈少。譬如张琴,小弦虽 急,大弦必缓。

无为者,道之体也;执后者,道之容也。无为制有为,术也;执后之制先, 数也。放于术则强,审于数则宁。今与人卞氏之璧,未受者,先也;求而致之, 虽怨不逆者,后也。三人同舍,二人相争,争者各自以为直,不能相听,一人虽 愚,必从旁而决之,非以智,不争也。两人相斗,一羸在侧,助一人则胜,救一 人则免,斗者虽强,必制一羸,非以勇也,以不斗也。由此观之,后之制先,静 之胜躁,数也。倍道弃数,以求苟遇,变常易故,以知要遮,过则自非,中则以 为候,暗行缪改,终身不寤,此之谓狂。有祸则诎,有福则嬴,有过则悔,有功 则矜,遂不知反,此谓狂人。员之中规,方之中矩,行成兽,止成文,可以将少, 而不可以将众。蓼菜成行,瓶瓯有堤,量粟而舂,数米而炊,可以治家,而不可 以治国。涤杯而食,洗爵而饮,浣而后馈,可以养家老,而不可以飨三军。

非易不可以治大,非简不可以合众。大乐必易,大礼必简。易故能天,简故 能地。大乐无怨,大礼不责,四海之内,莫不系统,故能帝也。心有忧者,筐床 衽席,弗能安也;菰饭■解牛,弗能甘也;琴瑟鸣竽,弗能乐也。患解忧除,然 后食甘寝宁,居安游乐。由是观之,生有以乐也,死有以哀也。今务益性之所不 能乐,而以害性之所以乐,故虽富有天下,贵为天子,而不免为哀之人。凡人之 性,乐恬而憎悯,乐佚而憎劳。心常无欲,可谓恬矣;形常无事,可谓佚矣。游 心于恬,舍形于佚,以俟天命。自乐于内,无急于外,虽天下之大,不足以易其 一概。日月而无溉于志,故虽贱如贵,虽贫如富。大道无形,大仁无亲, 大辩无声,大廉不嗛,大勇不矜。五者无弃,而几向方矣。军多令则乱,酒多 约则辩;乱则降北,辩则相贼。故始于都者,常大于鄙;始于乐者,常大于悲; 其作始简者,其终本必调。今有美酒嘉肴以相飨,卑体婉辞以接之,欲以合欢; 争盈爵之间反生斗,斗而相伤,三族结怨,反其所憎,此酒之败也。

《诗》之失僻,乐之失刺,礼之失责。徵音非无羽声也,羽音非无徵声也, 五音莫不有声,而以徵羽定名者,以胜者也。故仁义智勇,圣人之所备有也,然 而皆立一名者,言其大者也。阳气起于东北,尽于西南,;阴气起于西南,尽于 东北。阴阳之始,皆调适相似,日长其类,以侵相远,或热焦沙,或寒凝水,故 圣人谨慎其所积。水出于山,而入于海;稼生于野,而藏于廪。见所始则知终矣。 席之先雚蕈,樽之上玄酒,俎之先生鱼,豆之先泰羹,此皆不快于耳目,不适于 口腹,而先王贵之,先本而后末。圣人之接物,千变万轸,必有不化而应化者。 夫寒之与暖相反,大寒地坼水凝,火弗为衰其暑;大热烁石流金,火弗为益其烈。 寒暑之变,无损益于己,质有之也。圣人常后而不先,常应而不唱;不进而求, 不退而让;随时三年,时去我先;去时三年,时在我后;无去无就,中立其所。

天道无亲,唯德是与。有道者,不失时与人;无道者,失于时而取人。直己 而待命,时之至不可迎而反也;要遮而求合,时之去不可追而援也。故不曰我无 以为而天下远,不曰我不欲而天下不至。古之存己者,乐德而忘贱,故名不动志; 乐道而忘贫。故利不动心。名利充天下,不足以概志,故廉而能乐,静而能澹。 故其身治者,可与言道矣。自身以上,至于荒芒尔远矣,自死而天下无穷尔滔矣, 以数杂之寿,忧天下之乱,犹忧河水之少,泣而益之也。龟三千岁,浮游不过三 日,以浮游而为龟忧养生之具,人必笑之矣。故不忧天下之乱,而乐其身之治者, 可与言道矣。君子为善,不能使福必来;不为非,而不能使祸无至。福之至也, 非其所求,故不伐其功;祸之来也,非其所生,故不悔其行。内修极而横祸至者, 皆天也,非人也。故中心常恬漠,累积其德,狗吠而不惊,自信其情。故知道者 不惑,知命者不忧。万乘之主卒,葬其骸于广野之中,祀其鬼神于明堂之上,神 贵于形也。故神制则形从,形胜则神穷。聪明虽用,必反诸神,谓之太冲。

(18)《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吴子说:“文武兼备的人,才可以胜任将领。能刚柔并用,才可以统军作战。一般人对于将领的评价,往往是只看他的勇敢,其实勇敢对于将领来说,只是应该具备的若干条件之一。单凭勇敢,必定会轻率应战,轻率应战而不考虑利害是不可取的。所以,将领应当注重的有五件事:一是理,二是备,三是果,四是戒,五是约。理,是说治理众多的军队如象治理少数军队一样地有条理。备,是说部队出动就象面对敌人一样地有戒备。果,是说临阵对敌不考虑个人的死生。戒,是说虽然打了胜仗还是如同初战时那样慎重。约,是说法令简明而不烦琐。受领任务决不推诿,打败了敌人才考虑田师,这是将领应遵守的规则。所以自出征那一天起,将领使应下定决心,宁可光荣战死,绝不忍辱偷生。”

吴子说:“用兵有四个关键:一是掌握士气,二是利用地形,三是运用计谋,四是充实力量。三军之众,百万之师,掌握士气的盛衰,在于将领一人,这是掌握士气的关键。利用狭路险道,名山要塞十人防守,千人也不能通过,这是利用地形的关键。善于使用间谍离间敌人,派遣轻装部队,反复骚扰敌人,以分散其兵力,使其君臣互相埋怨,上下互相责难,这是运用计谋的关键。战车的轮轴插销要做得坚固,船只的橹、桨要做得适用,士卒要熟习战阵,马匹要熟练驰骋,这就是充实力量的关键。懂得这四个关键,才可以为将。而且他的威信、品德、仁爱、勇敢,都必须足以表率全军,安抚士众,威慑敌军,决断疑难。发布的命令,部属不敢违犯,所到的地方,敌人不敢抵抗。得到[这样的将领]国家就强盛,失去他,国家就危亡。这就叫做良将。

吴子说:鼙鼓金铎,是用来指挥军队的听觉号令。旌旗麾帜,是用来指挥军队的视觉号令。禁令刑罚,是用未约束全军的法纪。斗朵听命于声音,所以声音不可不清楚。眼睛听命于颜色,所以颜色不可不鲜明。军心受拘束于刑罚,所以,刑罚不可不严格。三者如果不确立,虽有国家必败于敌。所以说,将领所发布的命令,部队没有不依令而行的。将领所指向的地方,部队没有不拼死向前的。”

吴子说:“一般说作战最重要的是,首先探知敌将是谁,并充分了解他的才能。根据敌人情况,采取权变的方法,不费多大力气,就可取得成功。敌将愚昧而轻信于人,可用欺骗的手段来引诱他。敌将贪利而不顾名誉,可用财物收买他。轻率变更计划而无深谍远虑的,可以疲困他。上级富裕而骄横,下级贫穷而怨愤的,可以离间它。选退犹豫不决,部队无所适从的,可震憾吓跑它。士卒藐视其将领而急欲田家的,就堵塞平坦道路,佯开险阻道路,用拦击消灭它。敌人进路平易,退路艰难,可引诱它前来予以消灭。敌人进路艰难,退路平易,可以迫近攻击它。敌人处于低洼潮湿的地方,水道不通,大雨连绵,可以灌水淹没它。敌军处于荒芜的沼泽地,草木丛生,常有狂风,可用火攻消灭它。敌军久住一地而不移动,官兵懈怠,戒备疏忽,可以偷袭它。

武侯问:“两军对阵,不知敌将的才能,想要查明,用什么方法?”

吴起答:“令勇敢的下级军官,率领轻锐部队去试攻敌人。务必败退,不要求胜,以观察敌人前来的行动。如果敌人每次前进和停止,指挥都有条不紊,追击假装追不上,见到战利品装做没看见,象这样的将领是有智谋的,不要和他交战。如果敌人喧哗吵闹,旗帜纷乱,士卒自由行动,兵器横七竖八,追击惟恐追不上,见利惟恐得不到,这是愚昧的将领,敌军虽多也可以把他擒获。”

(19)《淮南子》时则训原文及译文

武侯问:“进兵的方法什么是首要的?”

吴起答:“首先要懂得四轻、二重、一信。”

武侯又问:“这话怎么讲呢?”

吴起说:“[四轻]就是地形便于驰马,马便于驾车,车便于载人,人便于战斗。了解地形的险易,[善于利用]地形,就便于驰马。饲养适时,马就便于驾车。车轴经常保持润滑,车就便于载人。武器锋利,皑甲坚固,人就便于战斗。[二重]就是近战有重贫,后退有重刑。[一信]就是赏罚必信。确能做到这些,就掌握了胜利的主要条件。

武侯问:“军队*什么打胜仗?”

吴起答:“治理好军队就能打胜仗。”

又问:“不在于兵力多少吗?”

吴起答:“如果法令不严明,赏罚无信用,鸣金不停止,擂鼓不前进,虽有百万之众,又有什么用处?所谓治理好,就是平时守礼法,战时有威势,前进时锐不可挡,后退时速不可追,前进后退有节制,左右移动听指挥,虽被隔断仍能保持各自的阵形,虽被冲散仍能恢复行列。上下之间同安乐、共患难,这种军队,能团结一致而不会离散,能连续作战而不会疲惫,无论用它指向哪里,谁也不能阻挡。这叫父子兵。”

吴子说:“一般用兵作战的原则,不要打乱前进和停止的节奏不要耽误适时供给饮食;不要耗尽人马的体力。这三项是为了使军队保持充分的体力,能胜任上级付予的使命。使军队能胜任其上级付予的使命,就是治军的基础。如果前进和停止没有节奏;饮食不能适时供给,人马疲惫不得休息,军队就不能胜任其上级所付予的使命,上级的命令就不能实施,驻守必然混乱,作战必定失败。”

吴子说:“凡两军交战的场所,都是流血牺牲的地方。抱必死决心就会闯出生路,侥幸偷生就会遭到灭亡。所以,善于指挥作战的将领,要使部队就象坐在漏船上,伏在烧屋之下那样;急迫地采取行动。[因为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即使机智的人,也来不及去周密谋划,勇敢的人也来不及去振奋军威,只能当机立断,奋力拼搏,[才可保全自己,打败敌人。]因此说,用兵的害处,犹豫最大,全军失利,多半产生于迟疑。”

吴子说:“士卒在战斗中往往死于没有技能,败于不熟悉战法。所以用兵的方法。首先是训练。一人学会战斗本领了,可以教会十人。十人学会,可以教会百人。百人学会,可以教会千人。千人学会,可以教会万人。万人学会,可以教会全军。[在战法上,]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在阵法上,]圆阵变方阵,坐降变立阵,前进变停止,向左变向右,向前变向后,分散变集结,集始变分散。各种变化都熟悉了,才授以兵器。这些都是将领应该他的事情。”

吴子说:“教战的法则,身体矮的拿矛栽,身体高的用弓努,强壮的杜大旗,勇敢的操金鼓,体弱的担任饲养,聪明的出谋划策同乡同里的编在一起,同什同伍的互相联保。[军队行动的信号:]打一通鼓,整理兵器。打两通鼓,练习列阵。打三通鼓,迅速就餐。打四通鼓,整装待发。打五通鼓,站队整列。鼓声齐鸣,然后举旗[指挥军队行动]。”

武侯问道:“军队前进、停止,有一定的原则吗?”

吴起答:“不要在‘天灶’扎营,不要在‘龙头’上驻兵。所谓天灶,就是大山谷的口子。所谓龙头,就是大山的顶端。军队指挥,必须左军用青龙旗,右军用白虎旗,前军用朱雀旗,后军用玄武旗,中军用招摇旗在高处指挥,军队在其指挥下行动。临战时,还要观察风向,顺风时就呼噪乘势进击,逆风时就坚阵固守,等待变化。”

武侯问:“驯养军马,有什么方法呢?”

吴起答:“军马,饲养处所要安适,水草要喂得适当,饥饱要有节制。冬天要保持马厩的温暖,夏天要注意马棚的凉爽。经常剪刷鬃毛。细心铲蹄钉掌,让它熟悉各种声音和颜色,使其不致惊骇。练习奔驰追逐,熟悉前进、停止的动作,做到人马相亲,然后才能使用。挽马和乘马的装具,如马鞍、笼头、嚼子、缰‘绳等物,必使其完整坚固。凡马匹不是伤于使用完了时,就是伤于使用开始时。不伤于过饥,就伤于过饱。当天色已晚路程遥远时,就须使乘马与步行交替进行。宁可人疲劳些,不要使马太劳累。要经常保持马有余力,以防敌之袭击。能够懂得这些道理的,就能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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